三 · 以龙为马

传说，在数千年前，邪恶的恶龙曾经统治过这片辽阔的土地。据说他身长千里，有无数只爪子，每年都要求人们进奉给它成山的食物，稍有不满便毁灭一座城市，甚至会吃掉无辜的平民。后来，一名叫爱伦·霍洛思的勇者封印了恶龙，并以他的姓氏建立了这个王国，被拥戴为国王。从此以后，百姓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那把封印巨龙的巨剑仍然插在主城的中心，每天都有无数人去朝拜。

啊，这个传说有太多的不实之处了。恶龙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就算当时要求了进奉，不还是跟现在这些剥削人民的家族差不多吗？

卡尔弗呆呆地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巨龙身影，咽了口口水。然而洛拉尔却像完全没看见它似的，只是担忧地看着愣在原地的孩子。远处的楼上也完全没有传来混乱的喊叫声。

他们看不见我的，孩子。恶龙说。

“抱歉......。”卡尔弗忽然说道，向洛拉尔稍稍鞠了一躬之后就快步离开了。乌鸦腾空而起，在他身边盘旋着。所以你真的是被封印的恶龙？

不，或者说不完全是。龙回应道。在这数千年里，我一直在试图将灵魂分裂开来乘虚而出。在你脑子里的我只不过是一缕残魂罢了。我的实体仍然被钉在巨剑之下。

如果你是我的引兽，那这只乌鸦是什么？卡尔弗仍旧迷茫着。

我也没料想到它的存在。恶龙说。本以为我的存在会将原有的引兽吞噬，可没想到它居然还能被召唤出来。正好省了点麻烦，如果被认为天生没有引兽的话，你所遭的白眼该不少了。

“卡尔弗！”

少年猛地从游神状态中清醒过来。父亲正站在不远处，满脸严厉。

只召唤出一只乌鸦，怕是让他们都失望了。卡尔弗缩缩脑袋。

“让我看看你的鸟儿。”这时娜塔莎也从后面走了过来，眼里满是不屑。

卡尔弗心中唤了一声乌鸦，那小鸟儿便听话地落在了父亲的手上。夏恩家族家主凌厉的蓝色目光落在它身上，刚好和那双金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乌鸦，这鸟儿有三条腿。但我也从来没在任何引兽相关的书籍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指不定就是变异了什么的，多了一条腿也没用啊。”娜塔莎满不在乎地说。

父亲转过头凌厉地瞪了她一眼，她顿时不再做声了。“先别急着下评判。或许，这只乌鸦能带来强大的技能。以前还曾听说过兔子引兽的主人能唤水呢。”

卡尔弗松了口气。现在看来父亲应该暂时不会批评他什么的了。

别高兴得太早。恶龙嘀咕道。你别说，我也看不透着乌鸦什么来历，难道......

当天午后，父亲带着卡尔弗与娜塔莎出席了由皇室成员举办的宴会。大公主斯黛茜·霍洛思热情好客，与每位到场的家主都握手或拥抱。卡尔弗注意到除她以外，皇室成员中就只有洛拉尔也同样参与了这场集会。他一直抱着他的黑猫，在角落里没有出声，与方才判若两人。

在宴会上还有不少同龄人的存在，不过他们大多牵着父母的手，仅仅点头示意一下就算打过招呼了。

这样的社交场合属实累人。从豪华的宴会厅中走出来时，卡尔弗只觉得头晕目眩。每个人打量他时都带着微笑，却不知他们是把他看成工具还是废物。

哈，就算你那只乌鸦不存在，我也有办法让你做不成废物。恶龙笑说。

而卡尔弗却只想屏蔽那个家伙的思想。我感觉我已经不像是自己了。他迷茫地说。

回家之后已是黄昏，父亲二话不说把自己锁进了书房，这种情况下没人能被允许打搅。娜塔莎似是去看母亲与哥哥的灵位了，她自始至终没对卡尔弗的引兽做出过什么好的评价，也没正面和他说过话。不过大家都不在意他也好。卡尔弗立刻躲回自己的房间。乌鸦早就被收回体内，现在他根本感觉不到这只鸟儿的存在。好像他根本不曾拥有过它似的。

好吧，这只鸟开始骚扰我了。可龙却说。

你们究竟在哪儿，我的身体里吗？没有一本书解释过引兽被收回后去了哪里。

哦，相当于另一个空间吧，这不重要。龙叹口气。一个能与你的思绪接触的地方。这不重要。

就在卡尔弗往床上一倒，把胸中憋了一天的气都呼出来时，敲门声响起。

“小卡？”

是克莱尔的声音。她听起来很关切。“你在休息吗？”

卡尔弗下意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我在，啊不，我没在休息！请进来吧。”

克莱尔推门而入，她漂亮的灿金色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夏恩家族代代相传的蓝眼睛闪闪发光。“我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提起你的引兽，小卡。”她开门见山。

卡尔弗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啊，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我道歉。”她眨眨眼，看起来是真的关心，“如果你现在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会强求你啊，你知道的。”

“不，我没有。”卡尔弗回过神来，立刻抬手挥挥，在心中发出一声呼唤。那三足乌鸦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落在他手上。

本以为克莱尔也会看起来有些失望，毕竟在卡尔弗小时候，她经常鼓励他，告诉他一定会拥有强大的引兽。谁知，她却像松了口气似的。“啊，我还以为你没有引兽呢。”她说，“还好。”

“每个人都有引兽。”卡尔弗说，“即便这样，它也只是只乌鸦。”他刻意这样抱怨道。

乌鸦在他手上蹦了蹦，发出啊啊两声低叫，似是有些不满。

“说什么傻话，小卡。”克莱尔笑了，她两颊上的酒窝显现出来，“你还不知道你的乌鸦有多大能耐呢。每只引兽都有它能带给你的技能，或许是千里眼，或许是飞行，或许是控制各种元素，或许都有？忘了？”

可是这样普通的灵兽带来优秀技能的概率就要小上很多。不过卡尔弗不打算再跟她辩论了。“你说得对。”他点点头。

“总之，别太失落了，也别管娜塔莎那家伙怎么说。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克莱尔说，“你该高兴一点，小卡——我们给你的乌鸦取个名字，好吗？”

卡尔弗眨眨眼。不是所有人都会给自己的引兽取名字。有些人觉得引兽仅仅只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称不上另一个个体，但有些人却把它们当成宠物。包括克莱尔，她的狞猫就叫做黛西。

“我想想。”他最后低下头去。

没想到你还真想给它个名字，不过既然是只鸟，就叫罗宾、哈尔那种吧。恶龙说。

别吵。卡尔弗试图集中思想，回忆起自己曾读到过的那些名字，但似乎都不适合。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另一个意识，并立刻意识到那是属于乌鸦的，一种明亮的、与恶龙完全相反的意识。“我想到了。”

乌鸦鸣叫一声。

“我想叫他彗星。”说着，卡尔弗伸手抚摸起乌鸦柔软的羽毛，而小鸟顺从地贴到手心，三只脚爪稳稳地抓着，力道又不至于伤到人。奇怪，它那么黑，为何却如此像一颗闪亮的星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