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醒

临近年关，山麓下挨家挨户都挂起了喜气洋洋的红头跑马灯，房檐上盖着落下的薄薄新雪，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铺满了整条长街。火树银花炸满天，一直无人破败的荒城也跟着有了一股年味。

晓星尘正在灶房里热火朝天地炒着小菜，薛洋则在一旁一边有条不紊地打着下手，一边搜肠刮肚地讲着近来听到的趣闻。

晓星尘向来笑点低，奈何正在炒菜，憋笑憋的辛苦，只好无奈妥协，“阿洋，你可饶了我吧，再这样笑下去可一盘菜都做不了。”

薛洋面上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手上却不安分，捏着晓星尘的袖口轻轻摇了摇，耍赖道，“道长，是我这嘴不安分，该管。”

晓星尘耳根一红，好半晌才在薛洋的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别过脸去不敢看他，“这样就不许再说了。”

薛洋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晓星尘的魂魄是薛洋强行用阴虎符召回的。他也着实未料到，这让八方惊惧震骇的法器竟然有敛魂聚魄的效用。

薛洋几近废了半数的修为，看着锁灵囊中稀碎的魂魄一点一点的聚合，脑子烧成一团浆糊，仿佛四年孑然一身的日子都没有这片刻的光景来得难熬，心头一直藏着的那根弦在魂魄的修复间跟着绷紧了一些。

终于，在那双澈然温和的瞳眸重新睁开的那一瞬，这根弦毫无预兆地断了。

晓星尘活动了一下许久未动而僵硬的筋骨，就见面前眼眶微红的清俊青年直冲冲地撞进自己的怀里，抱得很紧，像是失而复得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晓星尘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怀中人止不住的乱颤的心，脑子里一片空白，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人抱着，不着边际地想，此人与自己的关系料是非同小可。

薛洋窝在晓星尘的怀里好半天才不舍脱手，蓦然念起之前自己犯下的祸事和给晓星尘带来的苦楚，脸上瞬间带上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不敢直视着晓星尘那双眼，也嘴笨心拙地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才低低地唤了几声，“道长，晓星尘，我...”

晓星尘早就瞎了眼，即便薛洋以这种神情看着他，他都是不知道的。可此时的晓星尘脸上却染上一抹迷茫的神色，他也并没有太多拐弯抹角的试探，只是疏离礼貌地开门见山，“这位道友，我们之前认识?”

只一句就如黄钟大吕般在薛洋耳畔轰然炸开，他顿了顿，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长...你...不记得了?”

晓星尘垂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微微蹙起了眉，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歉疚与懊悔，“抱歉，实在记不起来了，劳烦道友可否告知我的名姓，可有亲友。”

薛洋怔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那本就紊乱无比的呼吸都好像在这一瞬间静止了，彼时的焦灼烟消云散，心头燃起的近乎扭曲的欣喜若狂全隐藏在那重新伪装起的三分似笑非笑中。他平复着躁动的思绪镇定下来，缄默良久，才从喉咙深处发出喜极而泣的颤音，顿了顿，像是在陈述着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星尘，我是你的道侣。”

晓星尘纤细嶙峋的双手捂上空洞的眼眶，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像是思索辨认地重复喃喃道，“道侣...道侣...”

“可我记不得了。我的这双眼睛...”晓星尘感觉自己就仿佛已经适应了很久这混沌的黑暗，虽然什么都看不到，敏锐的五官六感却能察觉到周围任何一丝微弱的动静。

薛洋缓缓地将手心覆在晓星尘的脸上，疼惜地望着他，脸上却挂着不合时宜地笑容，话语中含着沉甸甸的恨意，“是宋岚，宋子琛，他挖去了你的眼睛。他害得你这么苦！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晓星尘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感受到自称是自己道侣的人此时情绪的起伏之大，可还是又实在不解地问薛洋，“那他为何要害我?我与他之间可有什么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