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副很精致的面具。
面具上画的是一张近乎完美的少女的脸。两弯儒雅的棕黑蛾眉;一双成熟随和的棕褐大眼;鼻梁不高却柔和优美;嘴唇不红但娇嫩鲜活。粉白如桃花的肌肤上画着樱色的腮红,蔷薇色的眼影,粉红的双唇涂着晶莹而不失真我的透明唇膏。那张脸美,像洋娃娃,美得不现实。
这面具是她自己做的。她从小就被人教导成为一个多么完美的人,而这样一副面具使她如愿了。
她很喜欢,每天出门都戴着;每次去舞会都戴着;每次见人都戴着。她在面具下,捏着声音细声细气地说着话,把自己当作最美的人。
而晚上回到家时,她总是摘下面具,喃喃自语着相同的话。
在她梦里,床头的面具保护着她:有面具,她永远是完美的,永远没有污点,永远不会有人责备她。
早晨,一个信封从门上的横孔投进欧式风格的卧室。
那是一个白色金边的信封。小心取下印着剧院纹样的火漆,一张浅褐色的纸安安静静地躺着,上面用斜体宽松排列着两行英文。
“美丽善良的女士:
诚挚邀请您前往化妆舞会。”
没有落款。信纸下方用中文写着一个她认识的地址。
这个地方当然没有什么危险可言。更何况,她是完美的,根本没有任何让人钻空子的破绽。
下午,她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豆沙色法式连衣裙。她不太喜欢豆沙色,但这样的裙子最成熟又不失青春了。
她套上发网,再次端详着完美的面具,回想起了制作它的时候......
“眉必须是蛾眉,这样不会让人觉得生硬;眉睫不能太黑,会引人嫉妒;鼻梁不能太高,会增加距离感,唇最好是粉红的,大红色太张扬了;眼用写实画上去的就好,这世界不需要视力,毕竟看到的也很少是真相.......”
她边回忆着,边戴上了面具,用肤色的丝带把它绑在头上。接着,她挑了一顶经常保养的茶会假发,紧紧固定在头上,又在镜前反复调试着,直到这一头秀发像是她长出来的一样。
接着,她披上外套,出发了。
一路上,人们都在看她。那样美的容颜,那样华丽的衣裙......哪里还是凡人,简直是玩偶活过来了!
十几分钟,她被路牌指引到一间小平房门前。
破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楼梯口。她一点点走下去,起初没有什么变化,但继续深入,眼前的一切变亮,金黄精致的栏杆,实木的旋转楼梯......她逐渐走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宽阔的舞厅里站着几十个人。他们都戴着面具,身穿华丽的舞会服装。衣裙相掩,看不到地面;面如璞玉,看不到瑕疵。
唯一的缺点是,那一双双晶莹纯真的眼睛,都不会动,像画上去的一样。她很快意识到,他们也都是戴着面具的人。
她透过眼睛的半透明处看着他们,没有动,一种五味杂陈的感情涌上心头。人们说着她的完美,但仅此一屋之内便有这么多“完美”的人,她的虚荣与自豪化为乌有,整个“灵魂”一下变得虚无缥缈了几分。
她愣了半晌,意识到其他人都看着她时,才缓缓走下楼梯。舞曲徐徐响起,一对对舞伴回到自己的位置,宣告着舞会正式开始。
她是最后一个......负罪感又一次包裹了她。就这时,一个充满磁性的男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位小姐,请问我能和您跳支舞吗?”
是啊,别管那么多了。
装着葡萄汁的杯盏不断,纸醉金迷;裙摆与绸缎燕尾纷飞,光怪陆离。时间、空间皆不重要,他们旋转着,舞蹈着,真实与虚假,善良与邪恶,优雅与野蛮......边界线在忽略中模糊。
灯光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变暗着,音乐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变轻着,舞步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变慢着。好似歌曲的最后,乐声一点点淡出一般,直到夜深人静,再也没有一丝声响,一切仿佛从未存在过。
天亮了。
富丽堂皇的舞厅里,七横八竖地躺着白瓷做的玩偶,一个个完美无瑕,穿着华丽的衣服,那样美,那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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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有一段不想写了,但影响不大)
作者这篇文有一点细思极恐。
作者在真实的生活中,做自己往往是很难的。我们总是带着所谓完美的面具奔赴一场场“化妆舞会”。
作者但尽管如此,我依然在此呼吁所有人留一片净土给真我,留一份真诚以待人。
作者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缺点的生命也许更平常,但也更鲜活。
作者(当然每个人都有权追求身心的高尚与超脱或者是去接近完美,我也并没有让大家摆烂的意思,该努力还是要努力的)
作者再见(ー_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