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青阳城中独有几家秦楼楚馆还亮着红烛。
浑身散发着酒气的锦衣男人搂着一艳丽女子，踉踉跄跄的穿过长廊，走至二楼末处的一厢房外，女人讨笑着推开房门将男人扶进去，仅是转身关门的那一刹，只听得一重物倒地似的闷响声，回头看去只剩一具尚且温热的尸首。
女人大惊失色，恐慌将眉眼间的笑意掩盖，颤抖着手打开门，跌跌撞撞的向门外跑去。
飞刀切入喉部，殷红的血液顺着刀口滑落在地，男人瞠目张口，破碎的喉管压抑的发出嘶嘶声，但仅仅几息就瞪着眼没了生息。
乌寒从暗处走到男人身旁，背对着摇曳的红烛，蹲下身取了男人一根小指装到木盒中，“该回去复命了。”，音色低沉，如同将灭的红烛。
说罢，打开窗翻上房檐，昏黑的衣摆混入夜色之中。
周灼拧着眉暗啧一声，随后跟在乌寒身后翻出了窗。
周灼身手迅猛，施展轻功一息间便闪至乌寒身旁，脚下步伐不停，嘴上又开始说道起来。
“你动手那么快干嘛？那周老爷刚付了钱还没开始享受呢，你就把人家送走了！死到临头了还白花一大笔银子呢。”
“而且我在那老鸨屋里拿的花热膏还没用上呢，这任务又不着急，你晚一会儿杀了他，咱们试试这合欢教出了名的玩意也行啊！”
乌寒裹紧了怀中的木盒，蹙着眉冷声道：“主子是派我们来杀人的，可不是来享乐的。”
随之瞥见了周灼手中的“花热膏”，“你若真替周老爷的银子不值，便回去替他上了那妓子便是，这膏脂也正好能派上用场。”
想起那妓子轻佻妩媚的脸，周灼黑眸中闪过一抹嫌恶，薄唇轻抿，转而又漫不经心的低声嘟囔着：“这种好东西当然和你用才好啊。”
乌寒垂眸冷笑一声，未在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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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寒原是晋王从一户破落巷子中捡到的，彼时三年大旱，镇上年轻人能跑的早跑了，只留下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没人要的孩子在这等死。
晋王奉圣上指令来旭阳城彻查粮草贪污一案，酒过三巡后回驿站时，正巧碰上了在巷子里和几个人混混撕打的乌寒。
乌寒面上青紫却站的笔直，流血的伤口刺痛着皮肉，唯有略微颤动的唇暴露了他的痛楚，黑眸如狼一般，暗沉沉的盯着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晋王。
不知晋王是酒性大发还是真想招贤纳士，醉醺醺的夸了一通乌寒身手好，最后直勾勾的注视着乌寒潮湿碎发下的双眸，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将乌寒两腮掐的发痛。
“你想不想跟着我？做我的刀，帮我杀人，替我除恶。”
“我能给你你想要的，无论是什么。”
“管饭吗？”
晋王面目一愣，眼中似是透过一刻酒后的清明，随即摆了摆手哈哈大笑起来。
“管饭！当然管饭了，不仅管吃还管住呢！”
凭着管吃管住，乌寒明知京城王府是吃了人还要把骨头碾碎的地方，却还是跟着晋王，成了一把见不得光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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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起陪乌寒杀人越货的搭档并不是周灼，而是从小被晋王培养成暗卫的萧横，可惜萧横在去年刺杀贾员外时不幸废了只手，被晋王处决了。
乌寒本以为能自己单干了，没想到几个月后晋王给他送了个比萧横还话唠的，不仅话唠还厚脸皮，对付这种人真是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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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乌寒着急赶路，马腿扬的飞快，可架不住周灼非要闹着吃碗豆腐花才有力气赶路。
乌寒面色不善，紧抿着红润的唇，牵着马跟在周灼身后一起进城去吃什么豆腐花。
“要不然你先去吃豆腐花，我先将东西送——”
乌寒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灼打断了，只见周灼吐出唇间抿着的狗尾巴草，侧着身子用力的朝乌寒招了招手，“什么你先我先的，你想先回去不就是想邀功吗？我不同意，快点陪我去吃豆腐花，都快饿死了。”
眉头微蹙，乌寒想要为自己再争取一次机会，刚张口话还没出声，就突然被周灼抓住了小臂，反射般一个扫腿扣腕将周灼压倒在地。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没见过找打那么积极的。”
说罢乌寒起身牵起马绳，向城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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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进城找了家客栈，付了几个铜板，托店家将马喂好，便只身寻早市去了。
此刻真是早市热闹的时候，叫卖声嬉笑声连绵起伏，周灼趁着人多突然间又握住了乌寒的手腕，摒气使了大劲，才摁住乌寒弹起的手掌，得以保全自己的手臂。
“多挨几次揍不就能牵上你了，这里人这么多，走散了都不好找，还是牵着保险点，防止走散了你还要花时间找我。”
周灼径自说到道，干燥温热的手掌从腕骨滑落到掌心处，扣住了乌寒的手。
白净皮肉下喉结滚动，乌寒不动声色的想要抽回手，试了几次却都被周灼牢牢锁在了掌心，只好妥协了。
周灼牵着乌寒的手，眉眼间都透着喜色，二人逛了半个早市，最终在一处摊位上坐定。
乌寒垂眸望向两人紧握的手，毫无表情的面容上只有眸中显露出一分异样神色，“吃饭你总不会还跑吧？不跑就把手给我放开。”
周灼松开五指，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挑拨着碗里的豆腐花，“跟您吃饭可是我祖坟上烟都冒净了才得来的荣幸，哪敢跑啊！”
“食不言。”
“你刚刚还说话了，还说我呢。”
周灼低头喃喃自语，抬头便见乌寒脸色阴沉，仿佛附了层冰霜，又咧开嘴讨好地道：“我的错我的错，吃饭哪能说话啊！别看我了快吃吧，马上就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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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带着木盒赶回京城见晋王，阴沉沉的天压的屋内鎏金彩绘宫灯都黯淡了，周乌二人单膝跪立在书案之后，案上盛放着木盒。
晋王手指轻叩桌案，“这阴脏东西，不必拿与我看，自去处理了便是。”
“是。”乌寒垂头闷声回道，站起身将木盒又揣回了怀里。
看着乌寒不卑不亢的身姿，晋王眼中情绪翻涌，但仅一瞬又归于平静，摆了摆手挥退了乌寒。
鎏金宫灯在晋王面上投下一片红影，似是红头恶鬼。
“主子是舍不得杀他了？”
周灼嘴角扬起一抹阴寒的笑，冷声道。
“刀用久了难免生了情，更何况是把趁手的好刀呢。”
“乌寒不除日后难免生患，还请主子三思。”
晋王听后思索片刻，眉头舒展开，沉吟道：“好刀用久了也会生锈，接下来就看你这把剑利不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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