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直到天亮。我醒来时,已经从侧身变成了平躺,挤得小哥只剩一条缝的空间。即便这样,说实话,我既没休息好,还睡得浑身僵硬。小哥也一夜未动,跟雕塑似的,连呼吸都均匀得没谱,起床时动作丝毫不见凝滞。我还记得在雪山里的时候,他常常一坐一整夜,难道真是从小训练的?这也太苦了。
生活重复着简单的节奏。小哥每天都用沿途采的草药熬一碗药给我。我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只知道那股味道苦涩至极,难以下咽。但我喝得干脆。再苦涩的药下肚,腹中也是一阵暖意。在小哥的草药调理下,我的身体一天一天以我能察觉的速度恢复着。
小哥身后总是有两个小跟班,小哥教他们基本功夫,教他们认字,有时也带他们去附近山林转一圈。小哥教得很严,哥哥学得努力,弟弟总是试图偷懒,一旦被小哥发现,便是加倍的惩罚。饶是如此,还是弟弟更亲近小哥,更肆无忌惮一些。
天气好时,我便坐在院中晒太阳,看着他们三人或玩闹或练功。日子平淡得一点也不真实,却是我倍加珍惜的一段时光。我以前不知道这是不是小哥喜欢的生活,但这一直是我想给他的生活。从他看两个小家伙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了,他会喜欢的。
这天晚饭闲聊起来,我问起两个小家伙怎么一直叫阿大阿二。阿和嫂解释说,村里人一辈子种地打猎,都没读过书,给孩子取名字都很随意,“李瓜”“王花”什么的,她不喜欢那样子随便给孩子取名字,自己也不懂,先阿大阿二这么叫着,慢慢取,结果拖来拖去,拖到孩子都十二三岁了,还是没给取个正经名字。
我和小哥对视了一眼,我笑着说:“阿和嫂,我略读过几年书,你要是不嫌弃,我给阿大阿二取个名字,成不?”
阿和嫂怔了一瞬,随即眉开眼笑,急忙说道:“感情好啊,那可真是托了小张和你的福了。你等着,我给你拿酒去!”
阿和嫂不等我说,转身就起来往外走,不多时就取来一坛子酒。酒坛黏满了土,一看就是放了很多年了。阿和嫂一边拍着坛子上的土,一边说:“这坛子酒啊还是阿大满月时候存下的,用的是最好的麦子,节衣缩食三个月才存够这么点儿粮,酿了五坛子。就想着等阿大取媳妇儿的时候打开喝。”
我一听这酒还有这么大来头,连忙阻止阿和嫂。阿和嫂躲开我的手,说:“今儿日子特别,我就做主了。虽说不是取媳妇儿,但取个好名字,那也是一辈子的大事。小时候听大人们说故事,都说,取名字要请先生,有名有姓,才是个正经人。这酒你得喝,不喝就是瞧不起咱们家。”
这话一说,我也不好再推脱,接过酒碗,酒香四溢,果然是陈年酿造的好酒。
我端着酒,略做思索,便说:“家和万事兴,和本身就是个好姓。明理通达乃心平,赤城天真乃心喜,不如就叫……和憬、和悦。怎么样?”
阿和嫂听得云里雾里,她尴尬地笑笑,转而看向小哥求助。
小哥低头想了想,才抬头淡淡地说:“寓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