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睡过别的鲛人时, 藻涧心中的愤怒喧嚣而起, 只如烈火燎原。
“是谁。”他捏紧了拳头,眼里泛起血丝,漂亮光洁的胸膛起起伏伏。
原绣冷漠道:“关你什么事。”
“是谁!”他又把她推到青石上,泄愤一般撕扯她的长发, 鲛人脆弱的理智在此刻消失殆尽。
当然也在撕碎别的东西。
原绣觉得冷, 拉过散碎布条,覆住胸口, 随口道:“早就死了。”
“坟头在哪儿?”对方不依不饶。
啪,原绣甩了他一巴掌。
强行凝聚的力量反噬, 凶残碾过她四肢百骸, 她脸色一变,往池中呕出一口鲜血。
鲛人肆虐的动作戛然而止。
嗓音中染上惊慌:“你怎么了?”
原绣大口喘息,鬓边发丝被汗水打得湿透。
藻涧咬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内心天人交战良久,把她一把捞起, 抱在怀中,往林外走去。
原绣虚弱到说不出话来,过大的消耗使她经脉尽断, 形如废人, 残破的身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用不着十天, 大概就要消散于尘世了。
临终前睡了个生猛的小鲛人,回味一番昔日温存, 倒也不错。
没料到的是, 被她当抚慰工具用的小鲛人竟还想着救她,原绣心想,年轻真好啊,天真又愚蠢。
正走神时,她听见鲛人在她耳边道:“你骗了我,还打我,我应该把你扔在山顶,暴晒而死。”
暴晒而死?这约莫是鲛人眼中最惨烈的死法罢。
原绣挪动嘴唇,无声吐出两字:随你。
鲛人不喜欢她万念俱灰的模样。
他捧着她脆弱的面颊,喃喃道:“但你和其他人类不一样。”
原绣心中默默翻译:你蠢得不像个人类。
“所以,即使你做过别的鲛人的伴侣,我也不会嫌弃你,你依然是我的人仆。”他道:“我们鲛人和你们人类不同,我们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你揍过我,我x了你,我们扯平。”
“我带你回海里……你想说什么?“
原绣干涸的嘴唇又再次挪动。
他以为她会感恩戴德,于是非常紧张地注视着她,不愿错过她的感激。
可她说的是:吵死了,闭嘴。
他当真把她带回了海里。
一路上,他把她当伴侣照料,原绣逐渐恢复了活动的能力,只是经脉上的重伤毫无好转的迹象,身体虚弱得厉害,像一个行将就木的暮年老人。
藻涧却越发神采奕奕,离大海越近,他的灵力就恢复得越快,每日兴致勃勃带着她出门转悠。
原绣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偶尔会张口吃下他递来的人类零食。
年轻正是精气足,躁动的时候,每当夜幕降临,他总想与她再行床笫之事,碍于原绣身子不济,只能作罢。
在抵达离恨海前的最后一日,藻涧又问她:“今天可以交/配吗?”
原绣道:“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藻涧悻悻道:“那你接着睡。”
原绣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转头道:“过来。”
藻涧狐疑地走到她近旁坐下:“干什么。”
原绣一言不发,垂下眼,伸出一只白得近乎透明的手。
之后一秒,藻涧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喟叹,隐藏特征的幻术褪去,耳后的鱼鳍变作深蓝色,让人想起几万米深的大海。
与他的情迷意乱相比,原绣的反应堪称冷淡。
她问道:“你怎么不变成金瞳?”
藻涧喘息着道:“你喜欢?”
原绣点头。
下一刻,她如愿看到金色的烈焰在他眼中燃烧。
她扯动嘴角道:“看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天,原绣按摩手腕,闭目养神。
藻涧被喂得餍足,从后面抱紧她,在她脖颈间亲亲啃啃。
好好一条鱼,净学狗的不良习惯。
原绣推开他:“别咬了。”
藻涧反而变本加厉,低声道:“我允许你做我的伴侣。”
又添一句:“但刚才这样的事,每天都要有。”
这很重要。
原绣道:“走开。”
正如她每次都忽略藻涧的抗议,藻涧照葫芦画瓢,也一样不理会她的拒绝,执拗地指着窗外皎白的明月道:“太阴仙子在上,你做了我的伴侣,那就生世不能相离。”
原绣长叹一声。
真不该只顾着在他身上试验法术,而对他疏于管教。
藻涧只当她默认,喜不自胜,无限柔情地吻着她侧颊:“绣绣,我很喜欢。”
原绣看他一眼。
然后问:“你想再来一次吗?”
绣绣是什么破名字。
原绣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肉麻过,以至于她被藻涧施了分水术,一路带去了他们鲛人族的海底水晶宫后,她依然无法把自己和这个诡异的昵称联系起来。
“绣绣,绣绣,”他在叫她:“来见见我祖奶奶。”
原绣回神,眼前出现一个年老的鲛人女性。
鲛人女性皱眉望着她。
鲛人寿数短,不过五百年上下,这雌性老鲛人看着苍老,实际年龄可能与她不相上下。
她点头当做见礼:“你好。”
藻涧道:“祖奶奶,绣绣比较害羞,她对孙儿很好。”
雌性鲛人猛然转向他道:“对你好?鲛人一生只得一个伴侣,你居然带回了一个人类!”
原绣上次来这宫里,听了一模一样的一通训斥,一回生二回熟,她习惯了。
“那我走吧。”原绣道:“只是我现在法力不济……”
“不准走!”藻涧急道。
那雌性鲛人冷冷道:“藻涧,你年纪轻,不知人心可怖,你带她回来,可知道三百年前,也曾有另一个鲛人曾带她来过?”
藻涧呆呆望向原绣。
原绣点头:“她说的没错。”
那鲛人女性冷哼一声,接着道:“你可知道我那兄长的下场?生生死在了离大海万里之遥的地方,他的伴侣袖手旁观,连搭救都没有搭救一下。”
原绣脸色白了一分。
她道:“是。”
“你竟还有脸再来!”那鲛人女性怒吼:“害死我兄长不够,你还想再祸害未来的海皇吗!”
她扬起法杖,海底的水流瞬间涌动起来,撕碎原绣的分水结界,原绣不闪不避,静静合上眼,等待着潮水将她整个吞噬。
可是没有,一道更加强力的结界挡住汹涌的水流,她看到了熟悉的黄金瞳孔,在海中熠熠生辉。
藻涧抱住她,嘴唇紧抿。
他仰头,对着那年迈的鲛人女性道:“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可我不在乎,她就是我的伴侣,我要救活她。”
“痴儿,痴儿……”
鲛人女性哆嗦着嘴唇,眼中淌出清泪。
那泪水凝成鲛珠,莹莹然如明月生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