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如果我们骑在你的背上，翻越群山，是不是可以到达月宫呢？”

古老龙王长眠于南天门之下时，常会在混沌的梦境中回忆起一些往事。诸如人间的种种——璃月港的山，璃月港的水，那些璃月人，还有守护着这一切的那个人。

他总会不自觉地想到点睛那日。小岩君还略有些稚嫩的声音有些为难地说，这里是我的国度，你打扰到我的子民了，翻身时的动静可以小一点么？龙王有些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又说这事我也无法啊。

头顶上的人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龙王都以为那个尚还稚嫩的魔神离开了时，突然又听到他说，你可同我谈谈条件，你不再打扰我的子民们，而我相应地给予你所求，此谓之“契约”，你意下如何？

嘿，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你和你的人民都是我动动趾爪就可以碾死的蝼蚁，我翻身，你的国度你的山岳都将于顷刻间崩毁，你又有何资格与我谈条件？但他没说出来。

那你便赐我一双眼睛吧。你双目完好，自然不知盲龙对阳光的渴求追寻。龙王说。

那小岩君似乎是满意了，朗声道，吾赐汝双目，汝随吾征于八荒，护得「璃月」周全，不可僭越，不得伤害。汝可认此约？

龙王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岩君倒真是爽快，认，当然认，你带我去地上，我定当毕生追随。

那么，契约已成，自当赐汝应许之物。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有温暖和煦的温度汇聚在本该完好的双眼那处，浓郁的岩元素力浸润进地脉，淌过龙王的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眼前。现在试一下，睁眼看看？小岩君的声音传进龙王耳朵里。

于是，他睁眼，便看见了光。

小岩君带着些浅薄的笑意冲他伸出手。跟我一起，去地上看看么？

那是多漂亮的一双眼睛啊。哪怕在沉眠的千年岁月中，龙王再回忆起点睛之事，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句。

灿金色的双眸，是朝阳，是他千百年岁月中自山头斜照进地底囹圄的第一缕霞光。也是毕生追求的光。

人间还是好看的。龙王与岩君并肩站在天衡山头。正值入夜，深邃夜空笼罩整个提瓦特，天边还燃着几朵火烧似的丹霞色云彩，像极了岩君发尾的颜色。港口灯火通明，依稀还可听到人们的欢声笑语。

你的国度，叫「璃月」吗？是，意为礼乐，也意黎悦。哈哈，那这里的人民可真是幸福啊，能被你这样的神明护佑着。岩君不再说话了，只是注视着璃月港。龙王恍惚间在他眼中看到了很多，他说不清楚那该是怎样复杂的情感，他只觉得这样的小魔神看起来格外……顺眼？或许并不该这么形容，可他毕竟只是在地底沉眠了千年之久的地龙而已。但不可否认，他很好奇那日他看见那双灿金眼眸里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此后一起并肩的岁月里，龙王很认真地观察过摩拉克斯的眼睛。没办法，谁叫他实在钟情于这双眼。

龙王不喜欢摩拉克斯的那个面具。就那个丑面具，你戴着它作甚？那是「不动玄石之相」。你甭在乎那么多，我就是不喜欢你戴着这个。我也无法。……

岩君如此执着，龙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他戴上那个丑面具……嗯，「不动玄石之相」后不去看他的眼睛。到底是为什呢？那时的龙王也不明白，不过也不需要明白，魔神大战就要结束了，他们是在这个生死场上笑到最后的人。

长达上千年的战争结束了。璃月港内锣鼓喧天，璃月港的人簇拥着挤在瞭望楼下，激动地注视着他们的神明。

挽弓，搭箭，燃着火星的箭矢在摩拉克斯松手间划破长夜，直冲云霄。山岚散去，阳光终于又一次平等无私地照耀在世间万物上。台上的摩拉克斯垂下执弓的双手，回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便望见了龙王，扬了扬下巴满眼骄傲地冲他勾起了嘴角 。

龙王怔愣了一下，也笑着冲他微微欠身。真是的，多大的神了，还这么幼稚。身边的小孩竭力仰头想要看一眼他们的帝君，却被人潮挡住。龙王大发善心，将小孩抱起来扛在肩上，指了指台上那一身白袍的人影，说，看到了吗？那就是你们的帝君。

小孩在那瞬屏住了呼吸，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那就是我们的帝君，保护了我们几千年的帝君，最厉害、最好、独一无二的帝君！龙王听着这带着孩子气，却万分坚定的话，摇了摇头，远望着台上的那一抹耀眼的白色，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摩拉克斯，你还是对的。你待他们不薄，他们对你也是如同信仰啊。是，是我们的帝君。最厉害，最好，独一无二的帝君。

「太阳今日落山，明日又升起，光明连接不断。大人就应以继明之志，照耀天地四方。」

这里可以是我家么？有何不可？只要你想。哈哈，岩君，你倒是一如既往地爽快。此后，璃月港的山，璃月港的水，就都与你我不可割舍了，这浮世一隅是我最终的归宿。摩拉克斯垂着灿金色的眸子，半晌后也说道，这里，「璃月」，也会是我毕生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