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湘和暗香将那小孩弄到一处隐蔽角落。
高湘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早醒了的孩子。
高湘再不醒我可要给你扔河里去了。
“别别别,姐姐,我醒还不行吗。”那男孩咕噜地爬起来,“我不醒还不是怕你们杀人灭口嘛。”
高湘打量了一下这孩子。皮肤白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身上穿的衣服料子虽然很好,看起来却很旧,都被洗得有些发白了。小脸白里透红,还有点婴儿肥,看起来很好捏。长睫毛,大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高湘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叫萧叶,是齐国来的。跟家人来南唐探亲,没想到遇上山贼,我跟爹娘走散了。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高湘齐国的?口音不像。你齐国哪儿的?
萧叶黎阳郡枇县萧家村的。说的够清楚了吧?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
高湘你还不说实话,再不说我把你丢这儿喂狼了。暗香,我们走。
两人装作一副要走的样子。齐国确实有这么个郡县,但其实高湘这话是诈他的。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小孩指定没那么简单。怎么说呢,太镇定了。
萧叶等等!
他终于慌了,跑上来就要拉高湘的袖子,被暗香警惕地用剑给隔开了。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高湘。
萧叶姐姐,我说。
他拉起两个袖子,露出两个满是伤痕的手臂。
萧叶我确实来自齐国的黎阳郡枇县萧家村。但我们不是遇到了山贼,是我那个继母故意将我丢下的。
他说他母亲早死了,父亲又娶了一个。那女人在人前对他千好万好,背地里不知给他吃了多少苦头。她生了儿子之后更嚣张了。
萧叶我爹有点小钱,她怕我到时候跟她儿子争家产,借着这次探亲故意把我丢路上了。
很老的桥段,却是很容易发生的,这种事已经屡见不鲜了。高湘皱了皱眉。
高湘那你爹呢?不管吗?
萧叶我爹纳了很多小妾,他孩子那么多,哪里看得到我,他早就厌恶我了。
他低下头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任谁看到都会心软的。但高湘是容易心软,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心软的。
萧叶姐姐,你别丢下我。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怀疑归怀疑,总不能真的把他扔这里。
高湘那你跟我走吧。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他瞬间喜笑颜开。
萧叶谢谢姐姐!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高湘(被逗笑)行了,你这小豆丁要长大还早着呢,走。
萧叶等等。姐姐,我想要小解。
高湘去吧。
高湘给暗香使了个眼色,暗香会意,悄悄跟着萧叶。
不一会儿,暗香先回来了,对着高湘摇摇头。看来毫无收获。
萧叶笑得天真无邪。
萧叶姐姐,我们走吧!
高湘看着他满脸泪痕,脏兮兮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掏出手帕,细细地给他擦着脸。
高湘(笑)小花猫。
跟阿纬和阿肃小时候一个样。
他呆呆地看着她,眸中水光闪动。
萧叶姐姐,你好像我娘啊。
高湘敲了一下他脑壳。
高湘你这孩子,说谎不打草稿的?
又想勾起她同情心。话本子这种桥段多得是,她才不信。
萧叶辩解道。
萧叶真的!
高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客栈。
三人在天黑之前回到了之前落脚的客栈。
“高姑娘,回来啦!”一妇人热情地打招呼。“还没吃吧?要点些什么?”这妇人是掌柜的夫人,和掌柜一起经营这个客栈,平时不说客似云来,但毕竟是离赵州城最近的唯一一家客栈,生意还算好。
高湘(笑)再开一间上房,准备一些吃的送到天字一号房,有劳了。
暗香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
“好嘞。”掌柜娘子爽快地应下,赶紧吩咐小二去办。这姑娘出手大方,不仅长得好看还有礼貌,真招人喜欢。
天字一号房,高湘给萧叶倒了杯茶。
高湘这里有些点心,你先吃着,饭菜很快就好。
谁料萧叶拉了拉她的衣袖,眨巴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萧叶姐姐,我想跟你睡可以吗?我怕黑。
高湘闻言失笑,捏捏他的脸。
高湘人小鬼大。怕黑就点着蜡烛睡,男女授受不亲可知道?
萧叶扁了扁嘴,没说话。
饭菜很快就送上来了。正要吃,就听见楼下吵吵嚷嚷的。暗香起身去察看,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高湘怎么回事?
暗香是唐军的人,正在驱赶客人,说要清空客栈,宁王和越太傅要下榻此处。
萧叶姐姐我害怕。
萧叶靠过来拉着她的手不放,高湘安抚地捏捏他的脸。
高湘不怕,有我和暗香姐姐。
高湘说着把一个鸡腿夹到他碗里,还有闲心开玩笑。
高湘(笑)继续吃。来,吃个大鸡腿,这样才能快快长大,然后报答我。
楼下一阵吵嚷过后静了下来,那些客人都怕惹事赶紧跑了,暗香得到高湘指示拿剑去了门外,直至穿着盔甲的人声音逐渐逼近房间,然后是被踹下楼的声音。紧接着门外传来打斗的声音,只是很快就结束了,传来一阵滚下楼梯或者是栏杆被撞断的声音。
萧叶姐姐,我还是怕。
萧叶又坐近了一点。
高湘(笑)胆子这么小,以后还怎么干大事?
说着,门被打开了,是暗香。
暗香小姐,他们都滚回去找人了。
高湘嗯。小叶子,继续吃啊。
认识不到一天高湘就给他起了个花名。萧叶听到却很开心,跟刨地似的扒拉碗里的饭吃着。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一队人马的声音,还有车马声,三十人左右。
李嗣源和越轻涯一进来只见到里面空无一人的客栈。
越轻涯人呢?
“在天字一号房。”先锋官捂着被暗香打肿的脸小声道。
越轻涯我说掌柜的!
“在、在这儿……”柜台那儿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来,掌柜夫妇瑟瑟发抖地站起来。
越轻涯让天字一号房的人走。
这时李嗣源在一旁出声道。
李嗣源太傅,何必把客栈的人都请走呢?与民同乐不好吗?
越轻涯宁王想得倒好,不把人清走我们这么多人都睡外头去吗?
李嗣源(笑)本王倒无所谓。我大唐将士肯定也不惧这小小露宿,只是不知太傅受不受得了。
越轻涯懒得跟有马车的宁王掰扯,让掌柜娘子去把天字一号房的劝走。
掌柜娘子还没动作,天字一号房的门打开了。
高湘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高湘我道是谁这么大的排场,原来是越太傅和宁王殿下。
越轻涯瑶光公主怎么在这儿?
高湘拾级而下,手摇团扇,巧笑倩兮。
高湘越太傅来得,我来不得么?
越轻涯(笑)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先前多有冒犯。还不请公主恕罪?!
越轻涯踹了一脚先锋官。
先锋哆哆嗦嗦地跪下,“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高湘算了,这也不是你的本意,怪你有什么用。越太傅,你说是吧?
高湘意有所指,越轻涯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
越轻涯初见公主只觉得貌若天仙,没想到还这么伶牙俐齿。
高湘(点头浅笑)过奖。
掌柜夫妇二人跟鹌鹑似的听着这些大人物过招,呼吸声都不敢太大。又是宁王又是太傅,还有公主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大,他们这小店今天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了。
李嗣源见差不多了,遂出来解围。
李嗣源瑶光公主可用膳了?正巧碰到,可要一起?
高湘好啊。
高湘就等着这句话呢。刚才被没眼色的打扰了,弄得吃饭的兴致都没了。
李嗣源掌柜的,有劳你们去准备些饭菜。加一道糖醋排骨。公主和太傅要特别点些什么?
小时偶然提起的,没想到他这么久了还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高湘双眸清亮,看着李嗣源浅笑道。
高湘不用了,多谢殿下。
越轻涯我随便。
李嗣源那就有劳了。
“是是是……”那夫妇俩哪敢久留,一溜烟儿跑了。
饭桌上一股微妙气氛的三人之间萦绕,明明三人都没有说话,可就是感觉怪怪的,至少趴在上面偷偷看他们的萧叶是这样想的。
萧叶姐姐和他们很熟吗?
暗香不熟。
萧叶是吗……
席间无话,饭毕,高湘掏出锦帕,特意摆出公主的谱,动作有些做作地擦了擦嘴巴。
高湘菜很好吃,多谢宁王殿下款待。小女子少陪了。
李嗣源见此差点抑制不住嘴角。
李嗣源(笑)公主慢走。
现下已然入夜,高湘让暗香把夜明珠放到了萧叶房里,自己点蜡烛一夜睡到天明。
第二日起来,越轻涯说他们几个上路不安全,还客套地邀高湘和他们同行,高湘当然是乐得答应,越轻涯看到萧叶还好奇地问了一句这谁家的小孩。
高湘摸着萧叶的头笑道。
高湘我生的,像不像?
李嗣源闻言适时地咳了一声,搭着先锋官的肩上马车了。越轻涯皮笑肉不笑,没说话。
于是队里又加入了一辆马车,走在李嗣源马车前面。
萧叶直到上了马车还怨气冲天。
高湘我就开个玩笑,生气了?
萧叶(噘嘴)你才大我几岁啊就说我是你生的。
萧叶对面的暗香抱剑闭着眼假寐,跟这俩没长大的完全没话说。
高湘你家人去哪儿探亲了?
萧叶的声音有些急切。
萧叶你要把我送回去吗?
高湘那怎么办?你一个人能活吗?你要跟着我,回头他们告我一个拐卖孩子,我有理也说不清。
萧叶不行!我不回去!他们不要我了!我要跟着你,你不是公主吗?怎么会怕他们呢……呜呜呜……
高湘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想往高湘这边靠,高湘一手把他头往后推跟自己隔开。
高湘那把你送孤独园好不好?那是汴梁有名的大善人开的,你不会孤单也不会流落街头的,要是你家人他们良心发现又把你找回来呢……
高湘越说萧叶的哭声越大,连一向不动如山的暗香都捂起了耳朵。
周围的人都惨遭毒害,苦不堪言。马车里看书的李嗣源听见这哭声,无奈地摇摇头。带孩子真是件难事。
一连几日都魔音贯耳,甚至越轻涯都受不了了,骑着马在前面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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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菌新人物出现~
作者菌一些设计的小细节:前面有提到过,糖醋排骨是高湘的母后做得最好的一道菜(卌三章末尾),她很喜欢吃,是男主特意为女主点的!女主怼人的时候只怼了越轻涯(越轻涯日常被两人怼😂),女主吃完饭的时候离开只提了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