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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最是无情似有情

钗头凤:一士程诺为婉心

那年正是唐婉嫁入陆家的第三年,陆母从最初的喜爱到无所出时的厌恶,仅仅才三年,就从对她百般疼爱的姑母变成了冷言讽刺的婆婆。那天唐婉独自去庙里上香,她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三年都无所出,婆婆对她早就不满。这天庙里没什么人,她独自一人来到庙里,想要乞求佛祖能够赐给她一个孩子,一个和她深爱着的人的孩子,她拎起裙角,踏进殿里,诚心诚意的跪拜在佛祖脚下,双手合十,闭目乞求之时,突然从柱子后面扑出来一个身影,将她扑倒在殿前,唐婉吓得心快要跳出来,可是,庙里并无他人,连敲钟的小和尚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壮汉许是见到四下无人,便对唐婉对了歪心思,她害怕极了,心脏“咚咚咚”的跳着,明明用尽了全身力气也终究抵不过男女力量悬殊,唐婉大声呼喊“非礼啊,救命!”奈何自己的嗓子像是哑了一般,眼看着壮汉手下动作并未停止,唐婉更是心生愤怒,佛前竟也有如此胆大之人,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只见那身影快速走近一个横踢,壮汉便飞了出去,那壮汉起身还欲上前,来人便说“此等寺庙净地,胆敢再此放肆?”壮汉见来人似乎身手不凡,踉跄的跑了,唐婉急忙整理衣裳,幸而并未被更多人看见,旁边的小和尚也跑过来道歉,说刚刚自己内急,竟没想到差点出了事,唐婉连连说“无碍”她此刻只想快点回去,来人轻轻地蹲下来,“姑娘可有事?”唐婉急忙站起身,“谢谢公子相救。” 只见男子到日后定登门拜谢,今日小女子先告辞。”说完便要离开,那男子却伸手挡住,“姑娘,那贼人也许并未走远,我看姑娘一人出行,如不介意,姑娘可以告知府上在何处,我将姑娘送回去最稳妥。”唐婉见左右也推脱不得,便说“那便劳烦公子了,我家的马车便在外面,公子可一起。”说完这番话,唐婉便向马车走去,可是那男子却骑上了马车旁的一匹马,“在下骑马护送姑娘便是,请。”唐婉莞尔一笑,上了马车,她心想,这人看上去还挺有分寸。马车晃晃荡荡的往城里走,唐婉靠着车厢浅寐,今日真不适合出行,突然男子在窗外开口道“在下赵士程,不知姑娘尊姓?”唐婉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的前方,“唐婉”赵士程开口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这名字甚是风雅,唐婉轻轻地笑了,这男子看起来也是风雅之人。不多时便到了陆府,唐婉走下马车,只见赵士程对她做了礼,“未曾想到姑娘竟是陆大人的夫人,失礼失礼。”唐婉也回他一个礼之后答道,“今日感谢公子相送,改日定当叫夫君亲自登门道谢。”语罢,突然传来陆母的声音“唐婉?”陆母正从另一辆马车下来,许是才和官眷夫人们聚会回来,陆母轻微的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赵士程,还未等赵士程说话,唐婉便抢先开口,“今日多谢公子,公子请回吧。”赵士程听罢不再多说什么,对着两人行了礼便起身上马走了。唐婉看向陆母“姑母,今日发生了好些事,婉婉还想要给姑母说呢。”唐婉搀着陆母走进了陆府。晚间的餐桌上,唐婉将今日之事一一的说与了陆母听,陆母面露不悦,“叫你明日等着我一起去你不听,非说今天是什么求子的好日子,我看是遇桃花的好日子吧!”唐婉闻言心惊,忙说“姑母说笑了,婉儿只是求子心切罢了。”唐婉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从小叫做姑姑的人,如今已是对自己百般挑剔了。陆母冷哼一声,不在说话。饭桌上的气氛骤然就变得尴尬了。晚上,唐婉铺好床铺,陆游从身后抱着她,“怎么了我的婉婉?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啊”唐婉转过身看着陆游的眼睛,柳眉凤眼,很是秀气的一张脸,唐婉看着这个自己爱了十几年的人,她知道她的夫君是出了名的孝子,而陆母也是性格强势,她知道自己说出来也不过是被劝着谅解母亲,唐婉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今天去寺庙累了。”陆游从她一闪而过的眼神中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但他没在继续问下去,唐婉替陆游脱了外衣,吹了灯,一夜好眠。

连着几日唐婉都没有再出门,嫁进来的这三年,只有第一年是最开心的,那个时候新婚燕尔,举案齐眉,陆游整天都和唐婉黏在一起,两人谈着诗词歌赋,惹得陆游无心仕途,被陆母提点的时候他也会向着唐婉这边,可是后来陆母越来越嫌弃唐婉无所出,再加上自己的儿子仕途越来越好,心里很是着急的想要一个孙子,第二年陆母自作主张为陆游纳了妾,陆游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多是在官场上,唐婉看着满园的桃花,每每赏花之时,总是会在院中多出一个人,便是那新进门的妾室,唐婉心里很是惆怅,自己的父母自小便去世了,世上最亲的就是姑母了,可如今却也要因为这紧张的婆媳关系而变得互相憎恶了,思及此,唐婉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那小妾进门之后没过多久便有了身孕,唐婉听到这个消息时感觉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有爱情的小女孩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只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还是感到悲切,仿佛从前那个深爱的表哥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第三年的时候,唐婉的腹中还是未有动静,她开始频繁的来往寺庙,她知道这样的办法也许根本没用,可是她还是抱有希望,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这天唐婉闲来无事便在院中观赏桃花,远远地却看见即将临盆的妾孙氏也正在院中看花,唐婉盯着她的肚子,顿觉心中一阵烦闷,随即将衣袖扯了回来,谁知那孙氏竟一个没站稳向后倒了下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唐婉根本来不及看清到底是她自己倒的还是自己真的伤了人。孙氏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面露痛苦,裙下的殷红慢慢渗出来,这一胎本就坐不稳,如今怕是保不住,想到这里,她惊呼起来,唐婉此刻脑子嗡嗡的,她吓得身体僵住了,正在不知所措时,孙氏的惊叫引来了家仆,唐婉看着孙氏被抬走,地上余留下来的血迹,那样的触目惊心。

唐婉跪在前厅,陆母给了她一个巴掌“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今日也不得不将你休了。”陆母随即高坐在椅上,唐婉内心很害怕,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她本意并不是要害孙氏,只是不小心,唐婉拉着陆母的手带着哭腔道:“姑母,我自小便没了父母,投靠到陆家之后姑母对婉儿也是极好,婉儿从未想过要害谁,婉儿真不知道要去哪儿了,只有姑母了,婉儿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姑母!”纵然唐婉在堂前哭的声泪俱下,陆母也不曾看一眼,这时陆游得知家中之事,匆匆赶来,一进屋便看见唐婉跪在堂前,忙上前将其扶起,“母亲,您这又是为何啊,婉儿自小身子弱,有什么错值得这样?”陆母冷哼一声,并未注意到陆游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今日,不管唐婉是不是故意的,她都留不得了,她克子!”陆游闻言脸上现出焦急之色,走上前去“母亲休要说甚么克不克的话,此等迷信之言怎可相信。”陆母一听马上站起来走到陆游跟前,抓着他的肩膀哀嚎“儿啊!她克的可是你的儿子啊,她害死了你的儿子,是个已经成型了的男胎啊!”陆游听见“已经成型的男胎”几个字,顿时表情如五雷轰顶,随即面露悲戚,但还是坚定的对陆母说“母亲,无论如何我不能没有婉婉,母亲,孩子以后会再有的,可是今日您不能将婉婉赶走。”陆母见陆游始终不松口,摆出一副决绝的表情,一手甩出了一张和离书,“我已经去向王家提亲了,只要今日签了这和离书,不日便可迎娶王家女。”陆游发疯般的抓起和离书就撕碎,大吼到“我不和离!我死也不和离!”陆游激动地脸都通红,唐婉忙走上前抓住陆游的手安抚他,唐婉顺势从他手中拿过和离书,她看着被撕开的和离二字,就像他们的这段婚姻,早已经不知从何时起已然变了样,她的眼泪无声的掉在纸上,唐婉自知陆母是铁了心要和离的了,她终究是要做一个再无归处的人了。“好,我和离。”唐婉颤抖着声音说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陆游听罢转过身双手抓住唐婉的肩膀,激动地怒吼“不,你不能,你不能。”陆母示意管家重新拿了一份和离书,“既然都没有意见那就签字吧,和离以后你依然是我唐家的侄儿,你想要再嫁娶都成,不想嫁娶就回老家去吧,我会给你安排马车。”陆母冷静说出这些话,仿佛从前那些疼爱的画面都不曾存在过。陆游朝着母亲大吼“我不同意!母亲,求您,不要这样,您明知我和婉婉的少年情谊,母亲,求您!”陆游跪在陆母面前,从最开始的嘶吼变成小声的乞求呜咽,陆游也深知自己的母亲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而自己的父亲走得早,母亲将自己辛苦的抚养长大,对于母亲,他从来是不敢抵抗的。陆母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唐婉,唐婉拿着和离书,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突然,她咬向自己的食指,红色的血从指尖滴落,唐婉在和离书上用鲜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陆游心疼的想要上前,却被唐婉推开,唐婉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嘴唇微张,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唐婉走向陆府大门,她不要再回来了,那一刻唐婉是真的不想再回来了。她走出大门,外面的阳光突然有点刺眼,唐婉用手遮住向天空望去,眼前却突然黑了,昏倒前,她感觉自己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唐婉是在永嘉郡王府醒来的,婢女见她醒了就去禀告王爷了,唐婉这才发现竟是那日救自己于危难之时的公子,唐婉讶异的表情几乎都写在脸上了,赵士程看着唐婉惊讶的表情轻轻地笑了,他蹲在床边,抬头看着唐婉,“那日我回府偶遇陆兄火急火燎的便问他发生了何事,他着急借用我的车,可谁知竟发生这样的事,幸而我在那里,不然唐姑娘恐怕要睡大街了。”说完自己还轻笑出了声,唐婉自觉有所不妥, 随即说道,“劳烦王爷又一次相救,只是唐婉如今不宜待在这里,改日定来感谢王爷。”说完唐婉便要起身,赵士程伸手拦住她,“你刚刚气郁攻心,这才醒过来,便要走,万一又晕在路上怎么办?”“晕便晕罢,左右不过一条贱命,反正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何故还要在乎那么多呢?”赵士程收回自己的手,“那好,唐姑娘此刻出去怕是明日京城就流言四起,满城风雨了。”唐婉停下动作“这是,为何?”“因为刚刚本王已经去向你那姑母提亲了,日后,她便不再敢对你出言不逊。”唐婉心内一惊,“你,你怎的。”赵士程面露笑意的看着唐婉,只觉得她很可爱,“怎么?难道唐姑娘觉得本王配不上吗?”赵士程故意在唐婉面前自称本王和提亲的事,其实只是想逗逗她罢了。唐婉有些生气,这人仗着自己是王爷便如此行事,况且自己与他不过两次会面,现下,也并不是谈及嫁娶的最合适的时候,唐婉现在根本无心想其他,赵士程见唐婉面露愠色,随即说“我逗你呢,我怎可这时去提亲呢,唐姑娘不要生气嘛。”赵士程这句话在唐婉听来似乎,有种撒娇之意?唐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皮肤不算白,剑眉星目,和陆游的柔弱长相不同,他的眼睛很有神,不似陆游的凤眼,赵士程的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神清澈,像一汪泉水,扔个石头进去会荡起涟漪的那种。唐婉正欲说话,门口传来婢女的声音“王爷,陆大人求见。”唐婉听闻都要跳起来,她整理好衣裙,走到门口转过身望着赵士程,“王爷。”赵士程站起身,回想刚刚她看着自己的样子,有点出神,“他肯定是来找你的,你去吧。”唐婉在得到王府主人的准许后便径自朝着前厅走去。

前厅陆游急的来回踱步,见是唐婉前来马上上前抱住了唐婉,“婉婉,真是对不起,我今日回去再好好和母亲说一说,你放心。”唐婉感受着这熟悉的怀抱,贪婪的嗅着她挚爱的人身上独有的香味,半晌,陆游见唐婉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婉婉,这是我在城外的一处房子,你先安居在那里,待我将母亲说服再将你接回府。”唐婉擦了擦眼泪,接过陆游递过来的地契,“好”其实唐婉内心明白,陆母下定决心的事是不会被改变的,只是,她想再相信一次自己深爱的男人一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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