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则刚

第十二章 无欲则刚

礼毕，邝露被引入璇玑宫的主寝殿中。她摘下头冠，卸下满头珠翠，只带着玉龙簪。见殿内有一套落霞锦，直接换上。暗自纳闷，这天帝宫中，竟无一仙侍，不过她一向习惯自己动手，倒不觉什么。环视整个寝殿，格局、摆设倒都挺合自己的心意，像是完全按自己的想法布置，她颇感满意。只是她心里还是打起了鼓，忐忑不安，实在不知，如何应对这接下来的新婚之夜。

润玉回到寝殿，眼前一亮，邝露一身落霞锦红衣，好似凡间嫁衣，十分惊艳。邝露正襟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润玉自行脱下婚服，换上常服，坐在她身旁。见她额头被发冠压出一条红印，轻施法术便恢复过来，又渡了些灵力给她镇痛。邝露只觉得头上不痛了，脖颈也不再酸胀了，全身都舒坦。

润玉试着调动逆鳞，邝露感应到，恐慌的抚着胸口问，“这是什么？”

润玉看着她的眼睛，一脸赤诚，说，“那是逆鳞！”

邝露大惊，“龙之逆鳞不可触，怎会在我体内？”

“当时你没有灵力，连真身都快消散，我将这逆鳞渡给你，想用应龙神力护住你！”

“我为何会没有灵力？”邝露越听越疑惑。

“因为我！你日日取心头血，又以真身喂养我！”润玉坦言，就算邝露永远想不起来，他也希望她了解。

“为何我一概不知？”邝露追问！

“你已饮下忘川水，忘了前尘往事！”他轻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取下她头上的玉龙簪，说，“这是我的犄角所化。”想起他当初回忆儿时剜犄角刮龙鳞时，邝露哭得比他自己还厉害，便注意着她的神色。

只听邝露平淡地说，“难怪我感觉有龙的气息。可你这是何苦，剜下来不痛么？”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失去了记忆，明明她都记得很多往事呀！只是现在年岁渐长，不如儿时容易快乐罢了！人总不可能一直是小孩子吧！对他的话，她将信将疑。

润玉心里堵得慌，千言万语无法言说，而眼前人并不能感知他。那个曾经时时刻刻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的邝露，终是被他弄丢了。他不愿矫情，只好说，“如今不痛了。而且我一向自愈力强，很快会长新的出来！不用担心！”

见邝露脸上果然无一丝担忧，润玉心里又是一阵苦涩，拉起她的手，说，“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邝露本就不想呆在寝殿，赶紧起身就走。

他们来到布星台。布星台上的朔风翻卷依旧，故人重游，终于还是他和她在此。如此场景，润玉倍感温馨。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施法布星。邝露一把拉住他，跃跃欲试，说，“这个我会，让我来吧！”便自顾自施起法来，手法未见生疏。眨眼间，数颗璀璨星石，准确无误的点缀于夜空之中。

仰望这漫天星辰，她有些兴奋，这场景像是第一次，又好像是无数次。她的脸微微发红，看向他，问，“怎么样？没错吧？”

润玉内心波涛汹涌，起伏不平。她没有忘记布星，她只是忘记了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

不等他答复，她还准备继续施法。润玉打断她，说，“我们回去吧！”

“我做得不好吗？”邝露不解。自己居然会布星，还挺厉害的，正想多施展两下呢。

“不，你已做了千年，自然是很好的！只是我已安排人接替你。”

回到寝殿，邝露依然正襟危坐。润玉本想带她去布星台，试着让她找回记忆，不曾想，她忘记的只有他而已。他压抑着满心无法言说的苦涩，掏出人鱼泪，带在邝露手腕上。

“这串人鱼泪，我既给了你，就永远属于你。里面有我们的回忆，你随时可以打开来看。”润玉取了一段记忆出来，那是他最初见到她，她冒充天兵五问五答的场景。

邝露看完，微微一笑说，“这个小天兵还挺机智！”好似在看旁人的故事。

润玉见她并不感兴趣，换了说法，“你若想我，可凭此人鱼泪召唤我！”邝露一脸淡然，似乎漠不关心。带在手腕上的人鱼泪，她看都没再看一眼。

去了一趟布星台，又说了这许多话，此时夜已深。润玉看得出她明明很疲累，但仍在硬抗，绝口不提入睡，知她必是不情愿。只好说，“你放心！我虽与你成婚，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正大光明的位置，让我保护你，让你陪伴我。对外，我们是天帝天后；私下，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可好？”

邝露一听，没有丝毫怀疑，没有脱掉外衣，倒下就睡着了。她真的很累了！

润玉见她入睡得如此之快，她竟如此信任他吗？他好像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罢了！慢慢来吧！合衣在她身旁躺下，很平静地入睡，一夜相安无事！

天将破晓，润玉醒来，他一向浅眠多梦，这一夜却丝毫无梦，睡得酣畅淋漓。许是有邝露整夜在身边，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这千百年来，他夜夜做着不同的梦。

有时是父帝在说，“你就是万年孤独的命理，如今便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囚徒。 ”

有时是旭凤在说，“你就这样千百年的孤独下去，好好赎你的罪吧！”

有时是锦觅在说，“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不配得到爱”……

终于没做这些噩梦，破了这些诅咒！尽管尚未圆房，润玉已很满足。

邝露睡醒睁开眼，见润玉已站在朝服前，似乎在等她。她自觉地起身，为他更衣，一边说，“陛下，你堂堂天帝，怎么一个仙侍都没？”

润玉本想说，“你就是我的仙侍！”却说不出口，只静静地享受她的服侍。他终于将她永远留在身边了。

邝露利索的为他穿上朝服，动作行云流水，温柔熟练至极，体贴细致，一如从前。她也奇怪，直接说了出来：“怎么这么复杂的衣服，我竟能帮你穿得有条不紊、一件不差？”

润玉握着她的手，说，“你已服侍过我一千多年！”邝露心想，是吗？

润玉接着说，“我们既已成婚，你就叫我润玉，我喊你露露，可好？”

他不想称她露儿，那样类似曾经他给锦觅的称呼“觅儿”。在他心里，邝露就是邝露，独一无二，不管她是否记得他，他永远只当是同一个她。

“好，润玉！”邝露一脸坦荡，称呼而已，他俩本就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