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乾坤，心乱如麻

第二章 心有乾坤，心乱如麻

这日，润玉如往常一般，一身白色朝服，头戴龙纹冠，端坐在九霄云殿上方的天帝宝座之上，听取六界各地的奏报。

将退朝之际，有仙官上表奏请，将前火神之子棠樾迎来天庭，修习储君之道，以为储君之选。

润玉心想简直是荒唐。那只水鸟灵力低微，仙术粗浅，仙识平平，就算日夜勤修苦练，日后能任一方水君，已是其造化之登峰造极，何谈继任这六界之主？棠樾棠樾，不过是大树底下好安家，何以撑起整棵大树？他虽然很喜欢棠樾，却只不过是当成一个喜爱的寻常晚辈。

润玉俯瞰众仙，轻哼一声，偌大云殿即刻鸦雀无声。只听他说：“本座继位以来，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唯恐有负于六界苍生，着实疲累。如今政绩平平，本座有心退位。众卿既有意栽培储君，不妨直接另举贤能，担这天帝之责？”

殿上众仙皆是一片哗然。

润玉又自行摘下了头上的龙纹冠。众仙见此情形，一时都慌了神。

“陛下，兹事体大，万万不可呀！”

“陛下勤于政务，六界一改前朝景象，处处欣欣向荣，百废俱兴，此陛下之功！”

“陛下正值盛年，圣体康健，千秋永寿，六界承平日久，守此盛世不易，一切皆仰赖陛下！”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

众仙纷纷附议，润玉见效果已达成，不再言语，缓步走出九霄云殿。

其实，刚才提议的仙官背后是鸟族。心有乾坤的润玉，自然心知肚明。鸟族自上次天魔大战之后，元气大伤，且穗禾失踪，陷入群鸟无首的境地，分散成各个小部落，又纷纷重新归顺天界，只是不成气候。

润玉不希望鸟族日后再次强盛，一直放任不理，也无心扶持新的族长来统一鸟族。

而棠樾不管怎样，都与鸟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是鸟族少主，也不为过。如今见天帝始终没有立后纳妃的意思，鸟族人不过是想借棠樾之力，壮大鸟族。润玉又岂会让这群鸟儿称心如意？以退为进，不过是他惯用的手段而已。

从前，润玉所有，只能是荼姚母子的施舍，可从他决心反抗，主宰自己的命运开始，他就坚决不会接受任何强塞给他的东西。平衡天界各族势力，乃至平衡六界，他已经做得驾轻就熟。

退朝途中，邝露看到爹爹，自然而然过来搀扶他，和他说说话。

太巳仙人无意瞥见她手腕中的人鱼泪，很是诧异。六界谁人不知，陛下的人鱼泪，自幼随身携带，从不卸下，见人鱼泪几乎等同见陛下本人。陛下何以将如此私人又极贵重之物给她？难道是他俩的关系已更进一步吗？

太巳愁邝露的婚事已是许久，陛下地位尊崇，人品贵重，专情自持，当然是六界最好的人选。在他看来，女儿对陛下的心思也是明晃晃、赤裸裸。奈何陛下迟迟没有表态。换作旁人，他还可以放下身段，亲自去说。可对方是六界至尊的天帝陛下，他能怎么做？

回到太巳府中，繁华满堂。自从女儿成为陛下的得力干将，陛下连对他也是高看一眼，对太巳府的赏赐更是源源不断。女儿从不看重这些，陛下只好统统赐给他。他作为三朝元老，曾经趋炎附势，费尽心机，却抵不过女儿一心一意为陛下付出，换来的所有。偏偏她还丝毫不在乎这些回报，只死心塌地的守着陛下。

也许陛下在忌惮自己的身份和势力？陛下要掌权，就绝不会允许，后妃的母族势力过强。女儿当初“烧冷灶”，没想到居然压对了宝，连带整个太巳府都更加兴盛起来。可盛极必衰，是时候舍弃一些，或许能换来女儿余生的幸福。他想释权，让陛下放心。

心意已决。太巳仙人拜见润玉，态度毕恭毕敬，开门见山提出，“陛下，陛下自登基以来，举贤任能，拨乱反正，清正朝纲，六界四海呈海清河宴之貌。老臣已年迈，恳请陛下准许解甲归田，颐养天年！”

润玉看了看眼前的老臣。太巳仙人老年才得一女，是以邝露比自己年少近两千岁，算起来，她比锦觅还小一些。他几乎是亲眼看着，她从明艳活泼的少女，长成温婉端庄的仙子。而太巳仙人却比父帝更为年迈。当然神仙的年龄大多可忽略不计，天庭比太巳年迈的更是大有人在。

太巳一直辅佐他，更是在他登基时立下大功，如今也是手握大权，位高权重。自古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而因太巳仙人的忠心，当然也因着邝露，润玉从没有动他的心思。既然他想功成身退，不妨顺水推舟，成全即可。

只是太巳若归隐，邝露又何去何从？润玉背过身。他对她的心思，不可说，毕竟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绝不会放任她离开，更何况，她发过誓要追随他一生的。

太巳仙人抬头只见陛下的背影。陛下迟迟不答复，他也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但陛下没有拒绝的理由呀！他又说，“小女承蒙陛下不弃，精心栽培。只是她年岁渐长，陛下可否准她随老臣归隐，觅一良婿，生儿育女……”

“可她早已发誓要追随我一生。”润玉脱口而出，连他一贯的自称“本座”都没用，自己都吓一跳。只不过是听到太巳说生儿育女，他脑中就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画面，她身边的不再是他，却是一个粉嫩小孩。他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便慌不择言。

太巳仙人更是大为吃惊。可话已至此，他接着说，“即便小女成婚，还是可以追随陛下的！天庭上夫唱妇随，双双效忠陛下的大有人在。”

润玉无可奈何，内心痛苦却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问，“她可有中意的人选？”他笃定她没有。

心如死水的他此时烦乱如麻，为什么要有婚嫁？自己受婚约所累，还不够惨吗？他不想大婚，也不想她嫁人。还有那什么储君，为什么要立储君？他并非贪恋权位，日后若有可担重任之人，他自然会主动禅位，再携她归隐。反正她说了要永远追随他。

太巳仙人心里纳闷，女儿中意的人选不就是陛下吗？难道陛下不知吗？可这怎么说的出口？那女儿岂不是有觊觎后妃之位的嫌疑？

不能明说，可女儿也绝不会嫁予他人，又不能逼陛下。太巳有苦难言，只好说，“小女自小深受老臣宠爱，极为娇纵。她有自己的主意，老臣也左右不了，唯愿陛下护她余生平安康乐。倘若有朝一日她想回家，恳请陛下恩准！”

润玉的心瞬间归位，随手一挥，“那是自然！太巳仙人大可放心归隐！”语调轻松愉快！

闻言，太巳仙人只得谢旨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