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忘情，统一六界

第一章 太上忘情，统一六界

天帝润玉修炼太上忘情，化天地，见众生，大彻大悟，追求大道，独守苍生。太上无情，实则有情。唯重情重义，才能化天地，爱众生，治天下。

润玉带着坠有十二道冕旒的冠冕，坐在九重天最宏伟的九霄云殿高高在上的王座上，端庄威仪。用天帝独有的胸襟和视野，回首过往：曾经一场场椎心泣血之变故，一步步踉跄跌撞坠入深渊。付出了半身仙元、被穷奇反噬的代价，见到了修习禁术、生灵涂炭的惨烈。他已不屑于偏执的丑态，放下心结和执念，不再自恨，一心专注天帝职责。

五百年来的润玉，案牍劳形，励精图治，恪尽职守，心系天下，胸怀万民，政绩斐然，威名远播，六界称道。众仙敬畏他，爱戴他，拥护他，以他的意志为意志，视他的话为法旨。他渐渐重拾起那曾被踩踏得支离破碎的自尊，无需委曲求全、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闲暇之余，他去凡间看旭凤一家。曾经被他视为强劲对手的旭凤，如今已是“泯然众人矣”的山野村夫。棠樾正在河边钓鱼。锦觅看似也十分平淡幸福。他在河畔回头一笑，像是曾经的小鱼仙官，但他知道，他的容貌不变，灵魂已苍老，如今自己只是个怜悯众生的天帝。

求仁得仁，一别两宽，各安天命，各自安好。

自从上次天魔大战，魔界元气大伤。魔尊鎏英已亲眼见识到天帝的实力，且如今的天界，在润玉的治理下，英才济济，实力远胜从前。倘若魔界再挑起战端，绝无半分益处。可忘川对于魔界而言，异乎寻常，却在大战时被润玉划入天界版图，魔界始终想拿回忘川，屡屡上表奏请。

润玉置若罔闻。他一向看重的并非一城一池的得失，不过是想魔界拿出一个更诚恳的态度。果然逼得鎏英亲上天庭，并带来陨魔杵，献给天帝，以表诚意。陨魔杵的威力，润玉早就领教过，当初他也需加上穷奇之力方可抵抗。魔界至宝能为己所有，倒也不错。遂天界与魔界友好协商，签订休战盟约。魔界每年向天界缴纳岁贡，天界自然也会有一些恩赏给到魔界，互通有无，互惠互利。

是以天帝润玉终于统一六界，四海同贺。

七政殿中，润玉正批阅奏疏，邝露端了一杯茶进来。润玉接过，茶香氤氲热气，入口清香散了疲倦。他单掌搭抵额间，轻轻揉捏眉心。不知从何时起，他每日确定的小幸福，就是这杯茶。单是闻香已心旷神怡，喝下更是滋润五脏六腑，似濒死之人满血复活一般。

邝露恭恭敬敬地说：“恭喜陛下，统一六界！”

润玉埋头看向案前，说：“六界一统，是父帝的遗愿，我不过是替父帝完成了！我在忘川划界时，早已料到必有今日……”虽然他头也不抬，嘴角却轻扬起来。邝露对他已许久不曾开口，只默默在他身后。果然人都是慕强的，看来自己还得做出更多政绩。

他耳边恍然响起当年邝露的声音，“殿下是龙，天帝之子，六界最高贵最强大的存在，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就算暂时龙搁浅滩，潜龙勿用，其实也没什么，终有一日会守得云开，飞龙在天。”

可邝露没有继续对话，只恭敬地说：“陛下安好，邝露告退！”转身就走了。

润玉抬起头，只看到她的背影。唉！敢这样不等天帝把话说完的，六界之内也就只有她了，而他偏偏拿她毫无办法！

他轻叹了口气。是自己太贪心了，既贪恋她给予的安全感，又始终没有确认对她的感情，一拖再拖，还不知拖到何时。不管何时何地，她永远都会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他永远向她敞开心扉，最信任她。她早已是他生活和情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分不清楚，这种感情是爱还是依赖！

润玉自登基任天帝以来，衣食住行一如既往，无土木大兴，无前呼后拥，依旧是住在璇玑宫，宫里也没有增加任何仙侍，依旧只有邝露一个人。他有洁癖，不习惯邝露以外的任何人。每日早上的束发、朝服，只有邝露才能帮他穿戴妥当；每日只有邝露泡的茶，他才喝得惯；不管是多么痛苦的曾经，只有邝露见证过……这些永远没有人可以取代，他对她毫无保留，就算无关风月，也早已是深入骨髓，无法自拔。

见她走远，他不由得起身，追上她。璇玑宫的院里一阵风起，吹得她衣裙翻飞，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背影摇摇欲坠，好似秋风卷着枯叶，将落未落。他赶忙上前搀扶住，生怕她被吹倒。

看到润玉，邝露忙后退两步，毕恭毕敬，“陛下，可有何事？”

润玉见她脸色苍白，想她或许是太过操劳，忙于公务，疏于修炼，灵力耗损过度所致。这六界太平，何尝没有她贡献的一份力？

他取下手中的人鱼泪，径自带到她手腕中。“我一向清寒，身无长物。唯有这人鱼泪，自我出生起随身携带，受其灵力护佑。如今我已不需要，送给你，可嫌弃？”

人鱼泪上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邝露匆匆收手，明明心慌得厉害，却故作镇定。“多谢陛下赏赐！如此至宝，邝露怎会嫌弃？邝露告退！”又是转身就走。

润玉目送她的背影走远，没再追上前。

邝露一直尽量避着润玉，她的灵力正在消散。她不敢在他面前，恐被他发现。今日收了他的人鱼泪，那以后呢？她实在不敢再收他任何东西，怕控制不了自己早已收紧的心。

当初润玉受穷奇反噬之苦，虽然旭凤炼化了穷奇，但润玉的仙体损耗极大，且他因“血灵子”折了半生仙元。邝露苦于没有使用禁术“血灵子”的修为，只好取自己的心头血，又提取一滴自己的真身纯露，融入每日她给润玉喝的茶中。她的真身纯露极滋养水系生灵。

如此，每日一碗心头血和一滴真身，经她用仙法炼化，无色无味，见效缓慢，润玉从不曾察觉。不知过了多少年，渐渐润玉修复了过来。

如今她奉的茶，用的不过是百花园中的朝露水，口感一样，只因他仙体无恙，这茶已足够为他解乏。

她曾将收集露水泡茶方法告知其他仙侍，奈何泡出的茶水味道，还是不一样。或许是她亲手泡的茶，沾染了她的露气，其他人自然是没有的。

现在邝露的仙体，如强弩之末。灵力和真身耗损严重，不过是日夜苦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人鱼泪是有灵力，可她真身损毁，伤及根本，又能护她多久呢？

她一向小心谨慎，有心瞒着润玉，他自然不知。本想在自己灰飞烟灭前，多多陪伴在他身边。像过往一般，他看书抄经时，她在他身旁奉茶研墨；他走到哪里，她便跟随他到哪里。而如今却又不敢见，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她爱极又怕极他的眼睛，满目星辰，却又明察秋毫，洞悉一切。见了他，日月星辉，皆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