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丝毫犹豫，也不敢有犹豫。
她奔跑着……穿过无人的街道。
她如瀑的金发在月色下显得那么虚无缥缈，在这个破碎到几近崩溃的世界里，格格不入。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希望奔跑。
仿若当年，那个叫着自己前辈的少年满身是血的倒在雪地里，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想挽回，再次的，抓住生的机会。
“……”
她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一袭白衣站在棕黄色的木板上。
咔哒咔哒……
沉重而具有节奏的踏步声背对着她，逐渐走近。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她的心跳随着他的步伐走走停停。
直至十米之隔，她看清了来人那张脸。
“好久不见，夫人……”
简直是恶魔在低语……
“顾凝呢？”
沈念一身笔挺的西装，手上把玩着一只银色的手枪。
南默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却暗暗攥紧了拳头。
“先不急。”
南默不明所以，他这是又搞哪出？
沈念将手中的手枪扔在地上，一脚踢给南默，扬了扬头，示意她捡起来。
“你陪我玩个游戏，赢了我就放了她。”
南默咬紧下唇，浑身气得发抖。
“我们的私人恩怨为什么要牵扯其他人？！”
沈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哀伤起来。
用着极小的音量，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刻意想让南默听见。
“你看他们的眼神永远比我更为炽热。”
她拾起那把枪，盯着它许久，眼前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就连一个工具，都能在你眼中占据一席之地……为什么我不行呢？”
沈念一点一点向南默走近，就在仅剩不到五步的距离——
“……”
她举起了枪，对准他的眉心。
她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眼神凌冽，似是期待这一天许久。
“沈念，你死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都无法掩饰你所犯下的滔天罪恶。”
“你总是拿我重要的人要挟我，命令我，控制我！”
“你无非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沈念冷笑一声，猛地向前，额头抵在枪口上，阴笑着。
“游戏还没玩呢，怨气这么大。”
南默并没有选择躲闪，而是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眼神也更加无情。
沈念自嘲般笑了笑，退后几步。
彼时，阴暗处有两个人被押着走出来。
“！”
最先映入她瞳眸中的那个身影，是顾凝。
“顾姐姐！”
顾凝被粗鲁的用抹布堵住嘴，她闻声抬眼，温热的泪滑落至潮湿的地板上，海风轻轻吹起她的发丝，露出她布满淤青的额头。
“夫人，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南默鼻头酸涩，转向另一个黑色的身影。
押送他的人将他带到沈念身前，沈念一脚踹向他的两处膝盖，只见男人闷哼一声，便跪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男人像枝毫无生命力的枯木，月光照着他单薄的身影，白皙的肌肤在光芒的映衬下显得更为苍白。
“沈……沈忆！”
在无边的黑夜中，他微微颔首，那双明亮的桃花眼泛着淡淡的荧光，目光所及，皆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眉宇下的冷艳分毫不减，看向少女，眼眶湿润着，一滴红色的，混合着血液的泪骤然落下。
“你不是……”
南默本想说“你不是死了吗”，到头来，还是不忍说出口。
她还没从震惊当中苏醒，沈念压抑的嗓音就迫不及待将她推入另一个深渊。
“游戏规则很简单，只有一个问题。”
沈念顿了顿。
“选他，还是选她？”
她凝望着黑暗中，那两个看不真切的人，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矛盾情感。
她的内心被牵扯着，濒临撕碎。
怎么办……
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目光游移至沈忆身上，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到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
沈忆也回望着她，唇角勾起，唇瓣上渗出血珠，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静静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选……顾凝。”
沈念笑了笑，将顾凝推了出去，她也顺其自然跑到了南默身边。
“沈念，你做这些何必呢？”
南默坚定地给手枪上膛。
“我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的……”
“居然都没发现你不是沈忆……”
沈忆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只有南默提到自己或者看向自己时才会抬头。
“可惜，如果你是沈忆，我会考虑和你度过余生。”
跪在地上的男人心头一颤，睫羽上下摆动。
“我有爱的人，有爱我的人，而你，什么都没有！”
她伸直手臂，缓缓举起手枪，将枪口指向沈忆。
“对不起……”
想象中的疼痛和枪声没有来临，沈忆缓缓睁开双眼……
南默将枪口指向了沈念！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咔哒——
空枪！
南默在心中惊呼，她怎么也没料到，沈念给自己的竟然是把空枪。
她摇着头，猛地抬眼，沈忆的枪口近在咫尺！
他也扣动了扳机……
“不要！”
顾凝来不及考虑，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瘦弱的身前。
“呃……”
顾凝身形一晃，径直倒在她眼前。
“顾姐姐！”
她撕心裂肺地喊出绝望的，如囚鸟般的悲鸣。
沈念的眼神中丝毫不见怜悯，转而向脚下的沈忆开枪——
咔嚓——
“怎么回事……”
沈念打手枪卡了膛，他一时分了心。
啪——
南默再次抬起头，凌乱湿润的发丝随意地贴在额前，伴着泪水，滴滴顺着发尾落下。
倒在地上的人，是沈念。
一颗子弹，精准贯穿他的心脏，沈念当场死亡。
“……”
南默的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她站起身，径直走向沈念，每走一步，她的手就愈发颤抖。
“不要……”
沈忆拖着残破的身躯拦在她身前。
“脏……”
“别去……”
南默俯下身，小心翼翼解开绑住他双手的绳结。
“好。”
沈忆的意识逐渐模糊，可他不愿合眼。
如果他合眼了，就再也看不到他心爱的女孩儿了。
忽地，南默发现身前多了一个阴影，她心如死灰地抬起头，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心中多了一丝希冀。
那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抱住了她。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将审判的手枪扔得很远，没人知道他这把手枪哪儿来的，他只知道，他的爱人，因他而哭泣。
“呜呜呜……”
她手中的手枪也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她只知道最亲自己的那个少女，再也见不到了……
她被温暖所包裹，路翊紧紧抱着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帮她将碎发别到耳后。
他任由她在怀中抽泣，任由她捶打自己，埋怨自己，拿自己发泄。
她拿自己干什么都行，前提是，她真的能好受一些。
她紧贴着他的胸膛，哭声盖过了他的心跳声。
沈忆半眯着眼，浅浅地发出一声轻笑。
良久，南默松开了路翊。
无需多言，他便知晓她要做什么。
南默走向顾凝，轻轻将他她抱在怀里。
“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沈念家境优渥，经常练习射击，所以他的枪法毋庸置疑，足以一击毙命。
路翊则是走到沈忆身边，蹲下身来。
他们二人的关系很奇妙，亦敌亦友。
“沈忆，我低估你了。”
沈忆牵扯着嘴角，身上流动的血液不止地流入大海。
“我居然以这么狼狈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
路翊的表情依旧冷冷的，可他破天荒拍了拍沈忆的肩膀。
“你少说两句，还有救活的机会。”
沈忆笑意未眠。
“我喜欢你爱人。”
路翊皱着眉看向大难临头还嘴硬的沈忆。
“你我二人从小比到大，今天，我让给你。”
沈忆笑着说出这句话，悄悄附在他耳边。
“替我照顾好她，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路翊眼底的冰霜渐渐融化，轻笑着回怼。
“用你说？”
即便这样，他还是叫了救护车，毕竟……
你凭什么跟我争？
仗着你爸是我老师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没有，是你技不如人……
儿时的场景一幕幕浮现。
沈忆淡淡开口。
“这次，不跟你争了，我争不动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