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奶茶店，田柾国就被冷风呛得咳嗽了两声，他低下头，努力将口鼻掩在高领毛衣的衣领下。
他在奶茶店没待多久，正好赶上了放学，走读生们背着书包忙着回家，校园里一时变得人潮涌动。
教学楼的楼道里挤满了人，田柾国本就不急着回教室，索性站在楼下等了片刻。
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奶猫叫声，田柾国回过头，正欲寻找，却被人拍了下肩膀。
来人是金泰亨。
“找什么呢？”金泰亨问。
田柾国回答：“好像听到了猫叫声。”话音刚落，人工修建过的低矮树丛里就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小狸花猫钻出树丛，飞快地跑远了。
金泰亨看着猫一闪而过的影子，笑了笑，对田柾国说：“下次出门记得戴上围巾。”
“嗯。”田柾国点点头：“刚才吴楚楚学姐找我，走得急，就忘了戴。”
金泰亨微挑起眉，问：“她找你？”
“嗯，她到一中附近来吃小吃，顺便给我带了一罐秋梨膏。”田柾国将罐子递给金泰亨。
金泰亨接过罐子，看了看商标，说：“你感冒还没好，是应该吃点秋梨膏果果肺。”
田柾国点头，说：“学姐还邀请我们年底一起吃饭。”
金泰亨将秋梨膏还给田柾国，问：“新年聚餐吗？”
“不是。”田柾国解释道：“她和她丈夫要复婚了，打算请亲戚朋友一起吃饭。”
金泰亨点点头，也没多问，只道：“等定下了日子，我们去给她挑个礼物吧。”
“好。”田柾国应道。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天，眼看着楼道里空了不少，田柾国便向金泰亨打了个招呼，准备上楼收拾书包。
“记得吃感冒药。”金泰亨叮嘱道。
“记住了。”田柾国回头，“我走了，明早见。”
“嗯。”金泰亨对他笑了笑：“明早见。”
可惜这句明早见没能实现，当天半夜，一直处在低烧状态的田柾国就发起了高烧。
第二天一大早，程松照例踩着点起床，他打仗似地洗漱完毕，在收拾书包时，发现田柾国的书包和校服还好好地放在座位上。
程松挠了挠头，只当是田柾国睡过头了，便提高声音道：“田柾国，起床啦！”
田柾国没有回应。
程松又喊了一遍：“田柾国！快迟到了！”
还是没人应。
程松察觉到了不对劲，拉开田柾国的窗帘一看，发现人已经烧得满脸通红，昏昏沉沉的，怎么也叫不醒。
程松吓了一跳，忙给自己的班主任打了电话，叫来了二班的李老师，将田柾国送到了医院。
他又在医院守了两节课，直到田舅妈和田青青赶来后，才回到学校。 田柾国对这些毫无察觉，他一直处在高烧的状态中，迷迷糊糊的，直到十二点才悠悠转醒。
高烧退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田柾国迷茫地睁开眼，看到了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和头顶的吊瓶。
“妈妈！哥哥醒啦。”
他听到了田青青的声音。
“醒了？醒了就好。”田舅妈凑上来，用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测量体温。
“还好，已经不烧了。”田舅妈松了口气，看着田柾国，又是欣慰又是担忧道：“果果，你吓死舅妈了！生病了怎么也不和家里说一声？”
田柾国一愣，忙挣扎着起身：“对不起舅妈。”
“快躺下。”田舅妈给他盖好被子道：“刚退烧，一定要好好休息。”
田青青凑上来，小声说：“哥哥，你吓死我了，发烧了怎么能不去医院呢？”
“你这孩子真是……”田舅妈的喉咙动了动，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伸手摸了摸田柾国的额头，叹了口气。
田柾国愧疚地垂下眼睫，轻声重复道：“对不起……”
“好了，先不说了，快来喝点温开水。一会儿你舅舅就来了，我先去给你们买饭，你想吃点什么？”田舅妈将保温杯递给田柾国。
田柾国接过保温杯，坐起身喝了一口水，小声回答道：“都可以。”
“那就喝点粥吧，我去一趟医院食堂，青青你在这里陪果果说会儿话。”说完田舅妈拿起包出了门。
“哥哥。”
见田舅妈走了，田青青这才凑过来，将自己的手机塞到他手里，道：“金泰亨听说你病了，又联系不上你，就找到了我这里，你快给他回句话吧。”
田柾国点点头，用田青青的微信给金泰亨回复道：“金泰亨，我是田柾国。”
这句话才发过去，金泰亨的微信电话就打了过来。
田柾国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按下了接听键。
“喂，田柾国？”金泰亨的声音有些急促。
“嗯，是我。”田柾国道：“我没带手机，对不起。”
“醒了就好。”金泰亨松了口气，随即问道：“你昨晚怎么不去医院？”
田柾国一愣，回答：“我以为没事。”
“没事？”金泰亨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我……”田柾国的话没说完，就被金泰亨打断了。
“如果不是你室友，可能就有事了。”金泰亨的声音里带着冷意。
“发烧不是小事，如果不及时治疗，哪怕是成年人也可能会伤到大脑。”金泰亨说完这句话，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在哪个医院？”
田柾国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医院，他转头，无声地向田青青求助。
听了两人对话的田青青眉毛一抖，忙接过电话道：“金泰亨你可千万别过来呀，我爸妈在呢，你现在带着脾气，万一等会儿见面了，没收住，被我爸妈看出端倪来怎么办？”
“什么端倪？”田柾国问。
电话那头的金泰亨听到田柾国的问题，迅速哑火了，他沉默了许久，才恢复了平日的语调：“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哥发脾气。”
“那你得和他道歉，我不当传话筒。”田青青说完，把电话递给了田柾国，道：“他给你道歉呢。”
田柾国疑惑地接过电话，开口哑声道：“喂？”
“喂。”金泰亨听到田柾国的声音，踌躇了片刻，才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没事。”田柾国问：“你还来医院吗？”
“先不来了。”金泰亨道：“我在学校等你，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田柾国点头，又聊了几句后，才挂断了电话。
一直竖着耳朵的田青青满脸失望：“不是吧！我就这么一说，他居然就不敢来了？”
“他没事来医院干什么？”田柾国问。
“你生病了，他当然应该来看你啦。”田青青理所当然道。
“他下午还有课。”田柾国垂眸道。
“有课不是借口！”田青青反驳道：“等会我就把爸妈支走，让他来照顾你。”
田柾国没有马上回答，他搓揉着因为输液而酸胀的右手，片刻后道：“不用了，他没有这个义务。”
“不行不行！”田青青急了：“哥，你不会看不出来吧？金泰亨喜欢你！”
她的话让田柾国身体一僵。
云层里透出的阳光投进病房，在田柾国苍白漂亮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浅浅的金线。
“他喜欢你。”
似乎是怕田柾国没听清楚，田青青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别瞎说。”田柾国回过神，重新躺回床上，迅速用被子盖住脸，闷声道：“我困了，先睡一会儿。”
田青青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上前一步拽住田柾国的被子，问：“哥，你是不是害羞了？”
“什么害羞了？”
恰巧这时，田舅妈带着午餐推开了病房门。
“哦，那个……”田青青忙松开拽住被子的手，眼睛一转，扯谎道：“他说一直被我们照顾挺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田舅妈笑了，将手中的饭菜递给田青青，“快叫你哥哥起来吃饭。”
“他睡着了。”田青青小声道。
田舅妈疑惑地看了一眼埋在被子里的田柾国，放低声音道：“那让他再睡会儿，你先吃。”
也许是缺氧，也许是因为田青青方才的那句话，田柾国窝在黑暗中，感觉自己的脸又烫了起来。
田青青刚对田舅妈撒了谎，他不太敢直接掀开被子，便安静地蜷在被子里，听母女两人小声说着话，不知不觉竟又生出了些许困意。
他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还挂着针头的手背，闭上了双眼。
田柾国是被塑料包装袋的摩擦声吵醒的，他这一天睡得太久，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犯懒，连骨头缝似乎都松散了。
针头早被拔掉了，手背上还贴着白色的输液贴，胶带黏着皮肤的触感不算太好，田柾国手指动了动，想要撕掉那层输液贴。
奈何他刚退烧，又睡得太久，整个人都是软的，指间捏住了输液贴的一角，却使不上劲。
“啊，田柾国醒了！”
他听到了余倩怡的声音。
田柾国钻出被子，看到了抱着果篮的余倩怡。
他环顾四周，发现田舅舅和田舅妈已经走了，除了余倩怡外，李梦莱、周轩和李茜也来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动静太大，余倩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对不起呀，我刚准备拆果篮上的包装袋，是不是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田柾国摇了摇头，披着衣服坐起身来，“我睡得挺久了，也该醒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李梦莱回答，“我们刚下课就来了。”
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临近西沉的暖橘色，田柾国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挂钟，现在是傍晚六点十分，他几乎睡了一整个白天。
几人将买来的睡过、补品放在床头，挨个坐在了旁边空着的病床上。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田柾国轻声道。
“谁还没有个生病的时候啊。”余倩怡从果篮里挑出了个橙子，递给他道：“吃点水果吧，我妈说，生病了要多补充维生素。”
“谢谢。”田柾国接过橙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烧退了吗？”周轩开口问道。
“好多了。”田柾国回答：“上午就退烧了。”
周轩点点头，说：“今天没讲什么新的知识点，课堂上以练习为主，我做了笔记，等你好了以后再补也不迟。”
田柾国道了谢。
一中的老师习惯在期中考试前把本学期的知识点全部讲完，期中考试两周后，会开始学习下一学期的新内容。现在刚过了期中考试周，正是整个学期最清闲的时候，因此，田柾国并没有太多拉下课业的紧张感。
“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李茜开口道：“听说你病了，夏老师可担心了，知道我们要来探病，还等着我们回去以后给他报个平安。”
“金泰亨没和你们一起来吗？”田青青问。
小丫头心思活，知道金泰亨放心不下田柾国。
“他……本来是想跟过来的。”余倩怡犹豫道：“但我哥哥说，在下午第三节课时，他突然请假了。”
“请假？”田青青看了一眼田柾国，疑惑道：“他怎么请假了？”
“对啊，还请了整整两天。”余倩怡想了想，回答：“至于原因嘛……谁也不知道，可能是家里有事吧。”
“哦！对了！”余倩怡从包里翻出一盒还没拆封的润喉糖，递给田柾国，“这是金泰亨让我们带给你的，他说你现在不能吃奶糖，但吃润喉糖是没关系的。”
田柾国接过小盒子，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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