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的预感在班主任给她们播放监控录像之后，成为了事实。尽管视频里的人没有露出脸部，但单看身形，陈燕燕就有了几分熟悉感。
“这人我知道。”她的记忆力很好，几乎是看到那人身形的一瞬间，程思缈便辨认出来了。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人的名字也很清晰。
林悠然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某人看到那幅“画作”时精彩的表情。只可惜，她不能亲眼看到。
她并不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处罚，因为关于程思缈之前的一些事情她是知道的。那么严重的欺凌，校方也只是口头教育一下。别说曝光、给加害者记过或者开除处分了，他们连“说教”都显得敷衍。
只不过这一次，事情有些超脱预料。第一节课上到一半时，她当众被任课老师叫去了校长办公室。与此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莫名涌上心头，她不禁皱起了眉，心跳也比平常快了一些。
来到校长办公室，里头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她。除了头发花白的校长之外，还有他们4班班主任、16班班主任以及16班的程思缈和陈燕燕。
“马校长、陈老师、李老师你们好。”按下心中的忐忑与不安，林悠然尽量镇定且礼貌地朝诸位打招呼。
校长点了一下头，之后4班的班主任陈梅开口了：“林悠然，叫你过来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16班的程思缈同学的桌面上被恶意写了很多不好的话，书本也被红色和黑色的墨水弄脏了。这些是你做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心脏跳动的速度也愈发快了。好在，她的思路还没有太混乱，她力持镇定道：“老师，为什么说是我做的呢？有什么证据吗？”
陈梅闻言，眉间的沟壑愈发深了。
“林悠然同学，你先来看看这个吧。”见陈梅没有说话，李文峰便接过了话头，同时将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转向她们。
李文峰给她看的是一个视频。视频画面里，是安安静静的教室。几秒之后，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一个穿着裙子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看到这里，林悠然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可她依旧没有出声。
视频很快播放完，但不管是陈老师还是李老师，或者从头至尾都坐在皮椅上的马校长，都没有说话。
“这好像不能说明是我吧？”林悠然并不想就这么承认，她有种预感，这事儿不会简单揭过。再说了，视频里那位，连正脸都没看到，凭什么说是她呢？
李文峰接着又给她放了另一个视频。视频画面依旧是一个教室，只不过画面里是亮堂的，还有七八个学生坐在座位上埋头写习题。
过了一会儿，后门进来了一个女生。穿着裙子，梳着高高的丸子头，身形窈窕，赫然是林悠然。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李文峰问。
“就算、就算时间符合逻辑，身形着装也相似，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啊！”她的心已经慌了，可还在垂死挣扎。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陈燕燕开口了：“上周六你找我借了我们班的钥匙，说是想另外配一把。我问你配来干什么，你说是早上你来得早，顺便帮我开班级门，这样我就可以多睡一会儿。我心动了，所以将钥匙借给你去配了。”
“陈燕燕，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污蔑我？！真是好笑，我干嘛要去帮你开门？我们又不熟！”也不知是恐慌还是气急了，林悠然也不再装文静好学生，尖牙利嘴的样子活似一个泼妇。
陈梅是一直带4班的，也就是说教了林悠然两年多了，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样子。回想平时和颜悦色的林悠然，再对比此刻的阴沉暴躁，她不免有些愕然，随即又生出几分失望和不满。
程思缈仍旧淡定自若。当然，也只是表面上这样罢了。如果这不是校长办公室，而是在外面没有老师的地方，她早就拳头巴掌招呼了。
李文峰没有教过4班，对林悠然也不了解。尽管对她忽然的变脸有些意外，但也不可否认，她说的有一丝道理。她确实没理由去帮陈燕燕。
不过，接下来陈燕燕所说的话，解答了这个疑问。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熟。”陈燕燕屈辱地咬了咬牙，她原本还想着替林悠然着想，没想到对方不仅不领情，还倒打一耙！“你当时还说了，你这么帮我是‘爱屋及乌’，因为你跟我们16班的吴江流是男女朋友！另外，你要是真没有做这件事，你就让我们搜一搜你的桌柜，再不济，就去外面问一问刘师傅！”
那刘师傅是学校附近的一个摊贩，专门做配钥匙、卖锁头之类活计的。林悠然在还钥匙时，也提了一句自己是在那里配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林悠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罪行。陈梅是对她失望至极，不仅恶意对待同学，居然还早恋！
事后，校方让林悠然当面给程思缈道歉，并且记了大过，全校通报。另外，因为早恋一事，吴江流也被记了过。两人也在校方的干预下，不得不分了手。
林悠然也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校方会给她记大过，而不是敷衍了事呢？明明之前程思缈被人霸凌都没见始作俑者有什么处分！
原本事情也有极大可能会敷衍过去，只可惜遇上了负责任的李文峰，以及换了芯子的程思缈。
在被指认作案人是林悠然后，李文峰就去找了陈梅。陈梅教书育人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对于职场的某些规则深谙于心。只不过，她也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女人，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之前关于程思缈的那些事儿，没有涉及到他们班，她也不是程思缈的老师，因而没有去多管。但这件事情牵涉到他们班的林悠然，而且有极大可能是加害人，既如此，她怎能袖手旁观！
了解了来龙去脉后，两位班主任连同两个学生一块儿去了校长办公室。
“如果真是林悠然同学做的，让她当面道个歉就好了。学生之间的恶作剧罢了，不用这么大惊小怪。”马校长浑不在意地说道。
面对校长这个态度，李文峰和陈梅都皱起了眉。“校长，这不是道个歉就能了事的。如果林悠然只是不小心在程思缈的桌面上洒了一些墨水染料，那道个歉就算了。但她的所作所为明摆着是有意的，而且还带着极大的恶意。她所带来的影响是极大的、是非常恶劣的！”
“李老师说的没错。学生要注重成绩，但同样要注重人品。倘若一个人的成绩名列前茅，但对老师、同学甚至是自己的父母出言不逊、态度恶劣，那他的人生是失败的，他这个人也不会为人所喜。”尽管林悠然是陈梅的学生，但这一回她站在了受害者的一方。
两位班主任的态度让马儒林稍微收敛了一些漫不经心，但依旧没能让他重视。“没你们说得那么严重。让她当面道个歉，再好好说教说教，最后再让她写一篇检讨，应该就能得到教训了。”
马儒林从来就不是一个激进的人，在当上校长之前，一直都是安守本分、不多管闲事。或许是因为伏低做小久了，任何的变数或者创新，都让他如临大敌。能息事宁人，他便不会没事找事、让事情变麻烦。因为这样的处事原则，又因为程思缈之前班主任的不作为，以至于在出现霸凌事件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放任和掩饰太平。
如今也是如此。不过是在别人桌面上涂画而已，道个歉就完事了，没必要大惊小怪。
他这般态度，简直让两位班主任怒火中烧。陈梅还好一点，毕竟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懂得隐忍。李文峰“新官上任”没几年，当即就想拍案！但另一人比他快了一步，无形中也制止了一些事情的发生。
程思缈几步走到李文峰旁边，对着皮椅上大腹便便的秃顶老头道：“校长如果不能给我主持公道，那我只好求助外界了。到时候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无法保证。反正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不容许别人在我脸上践踏。”
一番话没有太大起伏的情绪，声音也说不上激烈，但在场的几人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马儒林更甚。他是直面程思缈的，她面上没有露出凶恶或狰狞的表情，然而那双眼睛却黑沉沉的，像是一只不知畏惧、残忍无情的野兽！
马儒林情不自禁地抖了抖，随即又想到她话语中说的“外界”，神情态度不由得端正了不少。他可以不去在意学生和老师的控诉，因为他们到底也只是自己的“下属”。但他的上头还有教育局，教育局若是对他不满意，那他的职位是很有可能不保的。
仔细考量了两种结果，最终为了自己的利益，马校长这才决定重视这件事情。并且在确认事情真的是林悠然做的之后，给了她记大过处分，让始作俑者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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