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的界线模糊不清,暴风雪临袭战场,把这一带彻底覆盖,游目间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
大帅和几个将军回到了营地,今夜他们饱餐一顿,他们卸掉铠甲,正围坐在帐中喝茶,他们在火光里举杯。
其中一人笑道,
“我早就觉得那小娘们异于常人,你们一开始还不信吧,得亏大帅英明,先把她提拔到身边,这不就找着机会下手了吗!”
一群人笑着附议着,站起身来向大帅行礼,
“大帅英明!”
然而此刻其中一个将军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最后大帅眼尖看到了他,
“贾将军,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贾将军双手捧着碗,想起自己的战利品,
“我记得,她那个澜将军倒是挺有本事的。”
大帅顿了顿,问道,
“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贾将军想了片刻,回忆道,
“大帅军务繁忙,恐怕已经不记得了,这个澜将军,他可是当年唯一一个能在生死场上活下来的人,坚持了整整四天,是个硬茬啊,末将担心万一他知道了铃将军被分食,会不会.......”
帐下的将军捧着茶,畅言道,
“那又如何!他再厉害,还不是得跟着大帅,贾将军就不要再担心啦,来来来,喝!”
外边的寒风咆哮着撞在军旗上,世界仿佛只剩下黑白双色,夜与雪相互撕扯,破絮似的雪花累积成了雪丘,踩出的脚印很快就被掩埋掉了。
守在帐外的士兵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喉咙就被卡住了,跟着是细不可闻的“咔”一声,士兵的身体就被缓缓放在了地上。
帐中有将军听力了得,他几乎是立刻抬手摸到了铁锤,目光凶狠地盯着帐外的动静,低声说,
“澜来了。”
最靠近帐门的将军无声挪动着,趴在了那帐子的缝隙间,准备窥探,然而就在他伏身的那一刻,利刃猛然从缝隙间插入,贯穿了他的脑袋。
帐内没人讲话,大帅冷静地注视着,看那长刀抽了回去,帐子上一片殷红,血腥味随之弥漫起来。
紧接着帐篷被掀开,火光被风扑灭,屋内就此陷入黑暗,来人逆着光影站在那里,贾将军险些惊出冷汗。
在那漫长的死寂中,大帅觉得自己被盯住了,这是从门开的那一刻就不容忽视的视线。
他知道澜是来讨要什么的,但他并不会真的害怕。
“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统统有赏!”
帐内的Cannibal们暴起来了。
他们在分食铃的时候补充了不少能量,此刻他们精力正旺,虽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生死场上的传说,但他们祈祷着眼前的年轻人在风雪里漂泊了一整日应该会实力减半,但当他们接触时,其中一个将军已经被钉在了地板上。
帐门那点光亮也被堵死,黏稠的血水爆溅在脸上,旁边被洒到血液的将军没有擦拭,他在漆黑中挥锤砸向澜的面门——就像他砸向铃那样。
但是澜卡住了他的小臂,他才从尸体上拔出来的刀在这逼仄的包围圈内没有掉转刀口,用刀柄上的另一端砸在了那人的脸上。
他踉跄着想要后退,可是澜没有放手,他的刀被背后的将军挂住,于是他立刻放弃了猎刃,直接用空拳砸翻了面前这个将军。
将军健硕的身躯撞倒了火堆,他满脸是血,觉得自己的鼻梁断掉了,他甩着脑袋,那重力砸撞的滋味让他双耳出现短暂的失聪,甚至一度看不清前方。
他吐出被砸掉的牙,含混地说,
“来人!来人!杀了他!”
士兵们得到命令从帐外围困了进来,澜猛然拽过最先围上来攻击他的将军的头发,疾行几步,把那人的脑袋狠撞在桌上,那令人齿冷的撞击声重复了好几遍,撞得桌壁上满是血迹。
背后的士兵们一个个都跟着扑了上来,挂在澜的背部,准备掀翻他。
但是澜没有动,他反手摸到了士兵腰间的弯刀,跟着松开了提住将军的手。
那将军痛苦地叫喊着,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仅仅走了两步,脖颈间传来了冰凉的触感,甚至等不到下一刻,那血就泉般涌喷出,脑袋滚了出去。
澜抬手擦抹着腥臭,在黑暗里露着双极亮的眼睛,眸中盛满了疯狂和仇恨,这让他像匹饿狼,被这场大雪覆盖掉了全部的理智。
他盯着大帅,一字一句道,
“把我的爱人还给我。”
大帅高坐在上方,看着澜冷漠地说,
“你的爱人已经被我吃了,还给你什么呢?”
澜已经蹿近了,他根本不想听这个Cannibal说话,两个人在搏斗间撞破了窗户,随即翻滚进暴雪中。
大帅全力回击,他把澜放倒在雪中,然后灵敏地挺身而起,喘着息退后,寒声说,
“你的爱人就在暴风雪中,你要找她去雪地里找啊!”
澜撑身站起来,他啐掉了口中的血沫。
两个人再度碰撞在一起,狂风嘶吼着,雪刮得眼睛刺痛,呼吸声是那样剧烈,天地都在嚎叫。
澜锁住了大帅的咽喉,他就这样带起大帅,让他的背部撞在一旁的帐篷上,帐上的雪屑都被震掉了,而大帅此刻抱着澜的右臂,用尽全力扭了过去,险些折断它。
澜右手发麻,差点让他失了手,大帅再次脱逃,下一瞬,澜就被赶来的士兵抱住了双腿,整个人翻摔进了雪中。
大帅紧握时机,从后用匕首插向澜的后颈,澜用的肘部撑着地面,骤然避开了要害,用着左后肩接下了这一刺。
大帅想要拔出匕首,但是澜反手盖住了他的后脑勺,以极其恐怖的力道把他的脑袋掼向地面,死死摁在了雪间,澜的肩膀被血迅速染湿,那还没有拔掉的匕首随着喘息起伏。
大帅双掌摁着雪地,喉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但是他抬不起头来,根本无法撼动澜的手掌。
澜扯紧了他的头发,他红着眼,哑声咆哮道,
“把、她、还、给、我!”
大帅粗喘着,面颊被雪地上的冰碴子划痛,后颈因为用力而变得通红,而澜背后的风声加剧,他被突出其来的铁锤抡翻了,大帅趁着这个空隙,立刻爬起来。
他们在澜吃痛倒下的间隙,围涌而来的无数杆长枪瞬间一起扎进了澜的后背。
澜后知后觉背部骨刺般的剧痛,撑着地面,背部湿透了,但是他分不清那是血还是汗,他指间黏稠,抓了把雪,塞进口中,把齿间的血水吞咽下去,还想再爬起来扑向大帅,但大帅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刀刃狠狠插进他的手背,将他的右手钉死在了雪地里。
“接着威风啊?你不是想替她报仇吗?来啊!”
说着,又是一声令下,士兵们从他背部生生拔出那些长枪,又狠狠地再次刺了下去。
那一夜太漫长了。
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手脚都麻木了。
大雪埋没了澜,他听见了北面山上的哭声。
若有来世,能不能让我保护你。
最好是,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