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走出卧室门，天已是蒙蒙亮。
家里和她离开前没有太大变化，浴室门敞开着，水气也已经被蒸干，转头看看洗衣机早就自动断了电，衣服却还在里面没有被晾起。
她早饭没吃几口，忍着随便订了一家外卖，留言让送餐的直接把饭挂门口，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了手机，看着屏幕里安静躺着的明日方舟。
手指又不听使唤地点开了。
今天的剧情有关凯尔希：
●浩瀚之旅
●漫漫独行
●遗尘故曲
♞【无尽流浪】
“您守望着她，而她守望着大地。”
“在她这一次的生命中，她已经数次去试图阻止人类自取灭亡的行径，可她势单力薄，她需要真正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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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故曲】
“您听闻了关于她的诸多逸闻。”
“她变得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有如此下去，她才能找到她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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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沉默地盯着手机里的剧情，陷入了一些思考。
凯尔希的终点，是什么。
明日方舟里，凯尔希非常长寿，她活了很长时间，一个人一直为了让这个世界和平而奔波，她去过很多地方，也不依赖任何势力，身边陪伴她最久的是那只叫m3的怪物。
如果说凯尔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人类自取灭亡的行径，那么她的终点，就是和平。
在铃看来，尽管Prey在基因上与常人不同，但Prey首先还是作为独立的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既然是人，就不该忍受注定被吃掉的命运。
所以铃把Cannibal和Prey至死方休的对立同样看作是人类的另一种自取灭亡，倘若Cannibal生食Prey的行为变得合理合法，那么社会将会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只针对于Prey的人间地狱。
Prey将会彻底沦为食物链的最底端，到时不只是Cannibal，就是普通人，也有可能萌生出品尝新鲜的Prey味道的想法。
没由来地，她又想起了空荡荡的，Prey看不出喜怒的眼眶。
朦胧的光影下，她披着白色的纤维布，安静地躺在风中，似乎是听见了窗外的声音，她抬头，隐约瞧见两片唇一开一合。
你在说什么？
铃听不到他说了什么，那两片唇依旧执着地开合着，甚至激动地伸出了手。
一只应该无法再称为手的手。
“他一直假装自己曾经自杀过，用胶布盖着手腕，实际上胶布下是抑制贴……”
圆形的，不过指尖大小的抑制贴贴在他的手腕内测。
Cannibal最憎恨这种东西。
当年抑制贴问世，在Prey们将它视作救命稻草的时候，刚刚成立没多久的研究所就被疯狂的Cannibal在夜间攻击过实验室，损失惨重。
铃抬眼，看到顺着胳膊流淌的血液把胶布洇透了，在空中摇摇晃晃。
他失去了小指和无名指，胳膊上随处可见凌乱的刀口，那手臂向着她伸过来，铃分不清他是在求救还是在邀请。
无论是哪一种，总是需要你上前才听得清。
于是她慢慢的，一步步走过去。
Prey在呼唤着她，她逐渐听见了他的低喃，从小声的窃窃私语，逐渐变得锋锐，凄厉起来。
救我……救救我……
你们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她被森森白骨一把钳住，之后天地倒转，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忽然就仰躺在荒谬社会的中央，四面灯光笼罩聚集，身边的人穿着体面，举杯欢庆又一次聚会。
他们带着渴求与贪婪，举起她的手，然后对着她的手指，用力咬下——
啪嗒——
手机滑落的声音将她自梦里惊醒。
铃看着窗外阴森的光影，她伸手去够遮光窗帘的遥控，按下了开关，将低低哭泣声隔挡在了外头。
她后知后觉地打开闪光的手机，所长联系不到她，给她发来了几条信息。
前面的劝解和说教都可以不用去看，她只关注了发来文件里的受害者信息，以及最后两条：
——外勤组他们点名要你帮忙，他们需要你到受害者的学校看看。
——现场凶手不止一个。
和澜猜测的一样，现场凶手不止一个，正因如此，他们只会聚集更多的人共享美餐。
也才会，宴请。
铃动动手指，发送了信息：
——一个人无法一顿吃掉六七十斤的肉，逻辑合理。
然后她按熄了屏幕，在房间里孤独地，假装欢快地吹了一个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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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睡得很不安稳。
他总是感觉时冷时热，神经永远在半梦半醒之间反复横跳。
他听见自己睡了相当长的时间后，大门响起，应该是出门办事办了一夜的铃回来，之后她八成是出去得太久，罗德岛的工作没有她就运作不下去，于是她又将自己关进了屋里。
马超无法透过两个门板的阻隔去听铃在做什么，事实上他这个合租室友与他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年整，每当铃关上房门时，这个屋里安静的就像只剩他一个人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眼皮是掀开了一半的，不然他不会知道自己的窗帘一直没有关，白花花的太阳照进他的眼底，刺得双眼生疼，但是他连合死眼皮的力气都烧了个干净，更不可能在恍惚中爬起来，去关上让他无法安眠的窗帘。
高烧让他手脚冰冷，但是喉咙中向外蒸腾着的热浪将咽喉熏烤的干裂如同经历了曝晒的土地，每当吐出最后一丝空气时都尖锐地在气道上划出刀口，带着细微的哨声。
直到他那裹得像蚕蛹的被子被暴力掀开，他迷迷瞪瞪地看见铃一脸阴沉地站在他面前。
铃看他终于清醒了些，随手把被子给他扔了回去。
“爬起来，吃饭，吃药。”
马超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之后通红着脑袋慢吞吞地起来到处找衣服。
套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裹在被子里时一直处于几乎全裸的状态，套完了抬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自己房间乱的如同狗窝一样。
你不能指望重感冒发着高烧且生活中本就没那么仔细的马超的房间能有多整洁。
久违的羞耻心让他以最快地速度冲向书桌，桌子上的各类书本纸笔胡乱叠成一摞，趿拉着拖鞋迅速将地上肉眼可见的任何物品踢开，力争尽量踢到角落那种不起眼的地方。等他终于跌跌撞撞扶着墙走到门口，又想起了更严重的问题。
所以他急着收拾什么呢，整个屋子里里外外还不是被铃全看干净了。
被烧糊涂的脑子终于回到了正常的思维模式里，他扶着门框，表情悲愤，几欲一头在上面撞晕过去逃避现实。
铃端着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外卖，看他表情变幻莫测地扶着门不知道在想什么，语气里带着怀疑，
“你真烧糊涂了？”
他巴不得，不过接下来他看着满桌的外卖一时间觉得大概可能自己真的烧糊涂了。
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三年整，生物钟就没有几次能碰到一块去，一起坐在餐桌前面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得清楚，而且还是各吃各的拎着外卖占据餐桌两边。
是以当铃将满桌的东西推到他面前，自己只留了碗白粥的时候，他一度觉得对面是个披着铃壳子的假人。在铃的监视下，他哆哆嗦嗦地夹起一筷子牛肉面，吸溜进了肚子。
“味道怎么样？”
他沉默了半晌，小心翼翼回话，
“牛肉有点嚼不烂？”
两个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看到了桌角各种被打开的药盒子，马超侧过脑袋又打了个喷嚏。
铃立刻了然，重感冒能尝出个鬼的味道。
吃着吃着，马超突然觉得铃今天有点奇怪。
铃平常也是个无肉不欢的主，起码马超不止一次的看见她半夜往自己屋里顺烧烤外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突然改吃素，每一筷子不全是绿根本进不了嘴那种。
马超本能地觉得铃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一顿饭往喉咙里塞的他提心吊胆，饭后又被铃盯着规规矩矩地吃了药，终于看见铃端了杯水坐在他面前准备说点什么。
来了，马超想。
就知道铃不可能白让他吃顿饭。
果不其然铃非常温和地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后，非常适时地提出了疑问，
“你既然重感冒发烧，那你这几天要不要向学校那边请假？”
马超心想，他大四就剩最后一个学期了，中文系的课总共就那几节网课，去不去无所谓，反正可以网上请人帮忙刷。
不过她他还是保持了一个上进好学生的形象，认真地回答，
“要的，不过请假流程比较麻烦，要去找辅导员开假条，而且还要拿着假条去每个任课老师那里登记。”
“我去帮你请假吧。”
马超呆怔片刻。
铃这人明明天不管地不管的，为何这次对于他请假这事这么热衷，大概是难得见铃这么热情主动，他脑子一晕，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学院在哪以及辅导员联系方式。
等到铃露出满意的笑容施施然出了门后，他终于有机会摸起手机，在隐秘的群聊里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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