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56

莫棋宣（白发仙）不可！

　　白发仙当即否决。

无心为何不可！

莫棋宣（白发仙）这丫头的孤虚阵非比寻常，其中不光是虚妄之境，她早在入逍遥之时，又悟出新意，结合了过去、现在、未来三种幻境，十四岁启阵便可覆盖百里，无一人可脱身。

莫棋宣（白发仙）眼下只会更难对付，贸然进入，稍有差池，必命丧其中。

　　但无心执拗如斯，根本听不进劝。

无心我若入阵，尚有一线生机，心儿因我至此，我如何能坐视不管！

莫棋宣（白发仙）你这是拿命在赌！

无心我的命本就是她的！

　　无心再次坚定回绝，心头却涌起浓烈的酸涩苦楚，声音也不觉哽咽。

无心不然……我早在十二年就该死了。

无心……是我抢了她的！

　　白发仙哑口无言，他们瞒着此事，就是怕他无法接受，可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般地步。

　　紫衣侯看着他固执而坚毅的面庞，眸光深邃。

紫雨寂（紫衣侯）少宗主，此事不是这么简单，心魔引对她无用，想要入阵，便只能用同心铃摧动。

紫雨寂（紫衣侯）一但用了同心铃，她在里面若受重伤，你也会跟着遭罪。

无心无妨，你尽管催动便是。

　　无心轻声说着，已慢慢将叶祈和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右手贴于她背后，缓慢地调动真气，注入叶祈和体内。

　　紫衣侯也不再待，祭出同心铃。

　　叮地轻响，铃音穿透屋顶，悠扬飘荡。

　　无数黑雾从叶祈和周身升腾而起，与无心所散金芒汇聚到一处，又随着紫衣侯催动同心铃，朝二人眉心交汇而去。

　　叶祈和蓦地似有察觉，眉头一蹙，有抗拒之意，却又没能睁开眼睛，睫毛微颤，旋即又阖上，渐逐稳定。

　　无心感觉那些黑雾化作无数条冰霜冻结的锁链，缠绕上他的脖颈，拉扯间，发出刺耳尖锐的嘶鸣，像是要将其勒断喉咙。

　　他浑身都僵住，咬牙撑着，不断运转内力，维持平衡，以免两个人都被反噬。

　　屋内几人寂静无声，只有烛火跳跃随铃铛轻摇，映亮窗纸上斑驳的剪影。

　　窗外月色朦胧，银华流泻，照耀着这片宁谧祥和的院子，不知其中暗涛汹涌。

　　大雾四散，哀嚎阵起。

　　阴风猎猎，沙土尘扬，零零散散的人佝偻着背急走几步，躲在棚子下。

　　破败不堪的草席无甚作用，只能勉强遮住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露出来的残肢血污斑驳，已经腐烂得骨头依稀可见。

　　躺在长凳上的呻吟不停，有气无力的喘息和低声啜泣此起彼伏，空中飘荡着一股浓重的恶臭，让人作呕。

　　蒲扇一扑一扑摇着，枯燥的重复，炉子烟火缭绕，熬好的汤药倒进碗里，只有沥沥的水声，无半点颜色。

　　一身锦衣华服的和尚立于街头，与这炼狱般环境格格不入。

　　他眼眸深邃，静默地望向周围景象，眉宇间诧异同悲悯之色混杂，神情变幻莫测，却是难以分辨。

　　无心不知为何到了此处，他见过贫穷如于师，民众哀声怨道，也见过富贵荣华，百姓安居乐业……

　　却从未见过如此情景，世人如行尸走肉，麻木地苟延残喘。

　　无心站在原地许久，直至一声怒骂把他拉回。

万能角色你敢硬闯，找死！

　　那人衣衫褴褛被官兵丢出了城外，匍匐在地，棍棒接连挥下，重重砸在他身上。

万能角色还冒充城里的人，看我不打断你腿！

　　那人蜷缩成一团，惨叫哀求。

龙套放过我吧！我不是有意骗您的，我家里人真的快要饿死了！求求您行行好吧！

　　官兵听了，手下又加重了几分。

万能角色呸！一个贱奴，死了活该！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踢踹，嘴上咒骂不止。

万能角色给爷滚远点儿！一边死去！

　　那人抱住脑袋，痛苦哀嚎，爬着向前。

龙套官爷饶命！我这就滚！这就滚……

　　周围所有人都漠视地注视着眼前这幕闹剧，仿佛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

　　就算他死掉了，也不过多添两张席子罢了。

　　官兵踩着他的背，那人刚爬起来，就被他碾到地上，更甚举起棍棒，狠狠朝他后脑抡去。

　　那人遭此一击，猛然呕出口污血，迎面砸到地面，埋了满脸沙土。

　　棍子高高扬起，又是重重挥下——

　　突然之间，他感觉手腕一痛，手里的棍子哐当掉落。

　　随即传来一声冷喝。

无心放肆！

　　官兵抬头一瞧，一个白袍僧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目光锐利。

无心你们是朝廷官兵，竟敢不顾法度，在此殴打百姓？

万能角色哪来的野和尚？多管什么闲事！

　　他面色一沉，出口又是不逊。

无心寒水寺，无心。

　　话音未落，无心单掌一拍，就将他击飞出去。

　　“砰——！”

　　官兵跌在数米之外，翻倒在地，捂着胸口闷哼不止。

万能角色你——你竟敢……

　　无心微施佛礼。

无心小僧途径此处，本不欲多留，奈何见尔暴行，略施惩戒。

无心还请施主日后收敛，勿要仗势欺人。

　　他淡淡解释着。

无心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他缓缓抬头，平静而清亮的双瞳映照出一片荒凉的景象，染上了几分温度。

万能角色你这秃驴不好好在庙里念经，偏偏来插手着档子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官兵愤恨起身，摸索着捡起地上的棍子，凶悍扑上前。

万能角色老子成全你！

　　然而，无心不想跟他纠缠，只一低眸，那人手里棍子就徒然被震飞。

　　官兵见状，脸色陡变，慌忙退后。

万能角色妖，妖僧！你给我等着！

　　落下这么一句，那人就一溜烟地跑了。

　　无心并未理会，转身看向方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人，弯腰蹲在他面前。

无心施主，你怎么样？

　　那人满头鲜血，眼睛肿胀得睁不开，已然神志不清，见有人伸过手来，唯恐是恶鬼索命，惊惧万分，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撕扯着推开。

龙套别抢我的——！

　　无心没防备，踉跄着后退一步，手臂上赫然沾上一抹猩红。

　　那人一起身，怀里藏的干饼不慎掉落，刚刚还萎靡不振，冷眼旁观的人们瞬间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冲上前去，争先恐后地抢食。

　　直接将无心挤了出来，他垂首看着沾染在袖口的血迹，又抬头望向那群已经不能称之为护食，只凭最原始的欲望争夺的人们。

　　地上的干饼已经被瓜分完毕，有的人甚至因为吃得太急噎住，狼狈地咳嗽起来。

　　而那最开始被官兵殴打的男子不知被谁踩踏致死，气绝之际，一直血淋淋的眼还因肿胀不甘地瞪着。

　　身下血液淌了一地，混着尘土，泥泞不堪。

　　血腥味弥漫在死寂的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如断壁残垣般的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