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棋艺不相上下，到了一半时，吉泽冷不丁来了一句。
“我得到消息，在本月初，田中教授于名古屋去世，同期学生，也一尽失踪。”
沈长清的手顿了顿。
田中教授是她在日本老师，他看中了沈长清在实验上的造诣，曾破例邀请她加入他们的课题研究，但实验未果，沈长清就被父亲送来了中国。
所以……父亲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吉泽意味深长道。
“田中教授的研究已小有成就，可惜因他们的意外，研究成果也在爆炸中毁于一旦。”
“伊藤小姐有将军所靠，也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沈长清笑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田中教授操劳半生，如今因实验得以安息，也算是死的其所。”
她面上不显，手下棋子却对吉泽步步紧逼，吉泽不慌不忙，放下棋子，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上峰得知伊藤小姐是田中教授的杰出弟子，特此下令，任命伊藤小姐为上海细菌实验基地负责人。”
手中的棋子一下子落到桌上，“啪嗒”的声响在室内格外清楚。
“细菌实验？”沈长清很快调整过来。
“对，类似731部队，但上海不比哈尔滨，这个实验基地只能秘密组织。”吉泽拿过资料给她，“这是你的调令。”
沈长清结果资料，还是有些怀疑。
“帝国相信伊藤小姐的忠诚，我也相信伊藤小姐的能力，还望伊藤小姐不要推脱。”
推脱？
她除了接受，还有别的选择吗？
“可是，现在上海毕竟还是中国人的地方，即便实验基地秘密组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沈长清不想管这档子事，虽知是徒劳，却还想挣扎一下。
吉泽大笑道:“伊藤小姐放心，过不了多久，上海就会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天下了。”
“呵，”沈长清讽刺一笑，“也不知是谁夸下海口，说要在三个月内占领整个中国，如今期限将至，上海都还没攻下，又何谈中亚？”
“伊藤小姐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你不想我们早些实现统一东亚的蓝图？”
趁着说话的机会，吉泽还在关注着棋盘，随之落下一子，饱含深意。
“胜负已成定局。”
沈长清没有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
两人相识一笑，各怀心思。
楼下，传来欧阳正德的笑声，沈长清前去告辞。
“欧阳先生有客人，我就不便打扰了。”
“伊藤小姐，真是抱歉，等您下次再来，我一定好好招待。”
欧阳正德想去送送长清，长清婉拒。
下楼时，刚好与欧阳正德的客人擦肩而过，长清闻到了一股化学药剂的味道，转瞬即逝。
长清回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一边想着一边走出房子。
她刚走出欧阳公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沈长清迅速回头，只见吉泽所在的那间楼层被浓烟吞噬。
欧阳公馆对面的卡玫尔餐厅里，沈童和佟家儒也看到了这场爆炸。
佟家儒拍手称快，说欧阳正德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而沈童却以为是欧阳公瑾与他父亲同归于尽，两人急忙跑了出去。
一群日本人将欧阳正德从楼上架了下来，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沈童瞥见长清，连忙过去问候，佟家儒也跟了过来。
日本人赶在警察到来之前先把欧阳正德带走，只留下两具烧焦的尸体。
沈长清猜到那尸体是谁，沈童却不知道，她嘴里一直嘟囔着“欧阳”，近似魔障。
租界外——
佟家儒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着方才的爆炸，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会是欧阳公瑾。
“不会的，肯定不是他，他伤还没好都跑不动，再说他哪来的炸药，不是他……肯定不是他……”
“佟老师！”沈长清叫了他许多声都未有回应，快走几步过来。
“长清同学？”佟家儒看了看周围，“你没和沈童同学回去吗？”
长清解释:“我回去过了，水芹在陪她，我来是想问佟老师一件事。”
“什么事？”
沈长清边走边问:“佟老师觉得今天那两具尸体会是谁？”
佟家儒尴尬的笑笑:“我怎么知道……”
吉泽的身份只要一经证实，不久就会爆出来，沈长清没有避讳，借此抛砖引玉。
“一具是日本特使吉泽，就是之前被刺杀的那个，另一具——会是欧阳公瑾吗？”
佟家儒心里咯噔一下子:“长清同学问这些做什么，如今世道艰难，旁人唯恐避之不及，长清同学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沈长清不肯放弃，佟家儒却被旁边的叫卖声吸引。
“仗打得那么厉害，你这买卖照做不误啊？”
小贩爽朗回应:“再怎么打仗，这上海的老味道也不能变，最主要啊是孩子爱吃！”
佟家儒点点头:“是，我闺女就爱吃，给我来一块。”
沈长清跟过来:“这是……海棠糕？”
“是啊！姑娘要不要来点，可甜了！”
沈长清想起，小时候，就是母亲喜欢吃糕点，父亲还学过，自己也是因为母亲才喜欢吃甜。
她犹豫一下，也要了些。
“你也喜欢吃啊？”佟家儒问。
“……是我母亲喜欢。”
佟家儒听闻，又赶紧补充:“再给我来一块吧，孩子她姆妈也爱吃。”
沈长清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他闺女呢……
“还是要三块吧，”佟家儒憨憨一笑，“你别说……我还没尝过呢。”
“好的呀！”小贩乐呵呵的装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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