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屠渡神情便知他又忆起了当年事,母图不知作何想,手放于屠渡肩上轻拍了两下。
王一博思忖道:“那你们可知菟阿峻多久未来药圃了?”
经此一问,母图与屠渡皆是面露疑色。母图缓缓摇头:“说来奇怪,这入秋的一个多月小菟儿确实不曾来过。我也曾在周边山林中寻过,不见他。”
母图叹息,屠渡同是神情忧虞。巫祝和偃师面面相觑,心下已有判断。
“巫祝,”屠渡问,“您此番特地携肖公子前来询问阿峻的事,可是阿峻又缠上麻烦了?”
王一博言道:“螺蛳岭怪病蔓延,第一起病例便在前村而起,山下三和镇亦有同等病症。
村长赵洳与季夫子以为村中怪病是自镇上传染而来,可村民却认为怪病与那菟阿峻联系的紧,而菟阿峻已于怪病发起时便没了踪影。”
母图二人具是眉目凝重,难怪找不见菟阿峻,却原来是失踪了么?
肖战幽幽道:“螺蛳岭上似有人在借取此地灵气欲保住患病者性命,我和巫祝反复查看过那些病患,他们身上似有灵物为其保命。怪病原由已定,只是……”
母图道:“只是不能断定怪病出自谁人之手么?”
肖战讶然:“图婆婆知道?”
“前村怪病我自是晓得的,凡中病者皆深寐,唤不醒,此等怪象着实令人难安!”母图轻叹,遂望向巫祝,“怪病发于七月初,小菟儿可是在那时不见的?”
王一博颔首:“若依前村村民所言,确是如此。”
屠渡眉心紧蹙,担忧问:“阿峻失踪的时间也太过于巧合了。巫祝,您与肖公子入村后可曾见过阿朗,他可还好?”
肖战眉头一挑,好奇道:“屠先生与阿朗非亲非故,何至如此忧心于他?”
屠渡觑向偃师,遂道:“阿朗是阿峻好友,阿峻失踪,阿朗必然忧急,且阿朗心疾不愈,此病最忌忧思急躁,大喜大怒。
阿峻出了这等事,我是担心阿朗病情加重。”
肖战听后却是一脸不屑,疲懒地支着头,将话甩给了王一博:“这事儿还是巫祝说罢,战乏了。”
这破烂身子,还能容得他几时呢……
但见得偃师面上略有厌恶之色,药园的两人一脸莫名。
“若阿姮在此,见你这样半讲不讲,定是又要恼了。”王一博忽而玩笑道。
她恼她的,于我何干!姿势整得舒惬些,肖战自顾自地假寐上了。
偃师这般的“耍无赖”,倒叫王一博哭笑不得,见肖战睬也不睬的模样,巫祝决定不搅他了,转头向神情疑惑的二人讲起了入村四日以来所查到的情况。
·与此同时,依兄长言留于村中的王姝姮在季老先生和村长二人看望过阿朗后便随贺儿氏几人一同退出了那方小院。黄婆婆则是主动请缨留下帮刘阿公一块照顾阿朗。
“姮姑娘,王兄和肖先生何在?”甫一出屋,赖安青只见得王姝姮一人,不禁问道。
“阿哥和肖战另有要事,先去了别处。”王姝姮简略应着,而后稍有好奇道,“安青兄,姝姮好奇,肖战怎样讲也不过与你同辈,安灵唤他一声先生姝姮尚且能理解,可安青兄你也唤他‘先生’……
姝姮不懂,难道偃修之间还兴尚论资排辈么?”
王姝姮言而带笑,爽朗直快,仿佛只是单纯好奇赖安青予肖战的称呼。
相识五年,王姝姮其实甚少向赖安青或是赖家打听过肖战的事,因为不想,因为怨,因为恨,恨肖战伤害了哥哥,更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肖战不光是王一博舍命救回来的,也是王姝姮的救命人,因而很多时候王姝姮不知该如何面对肖战。
如果不是王一博复生且告知了她肖战的一些事,王姝姮到底也只是奇怪肖战这样阴睛不定的人也值得赖家主那样帮衬,不会去深究肖战为何会变成那样。
赖安青却是一顿,遂道:“修士之间互有攀比应是常事,至于偃修是否论资排辈,确有,我父亲便是。不过我予肖先生之称呼,是父亲的意思。”
“赖家主!?”王姝姮讶然。
赖安青点头:“父亲还在任家族长老时便时常忏悔,‘不该纵容君意,让无辜者枉难’。
之后父亲携我与母亲举家乔迁,于三和镇定居后父亲就让我对肖战以先生相称。父亲说他避的是家族不是肖战,说是我们家欠肖先生的。”
王姝姮唏嘘,若是赖蕴渡都承认了欠肖战,那他所给予的那些帮衬便有了弥补之意,倒也合理。
而过后王姝姮细想下来,这五年肖战其实并没有对赖家如何为难,不过是每次去都没有好脸色罢了,而他对赖蕴渡仅有的要求也无非是让他们照顾当时重伤昏睡的自己而已。
“姮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赖安青忽叹,“肖先生行事乖觉,可他原本不是如此。
肖先生三年流浪,五岁时方才被外出游历的父亲和肖门主带回家族收养,成了家族的少主。
先生长我两岁,六岁之前肖先生还如兄长一般带我玩耍过,之后父亲便有意不再参手族中事,我能见到先生的次数也越发少了。
而最后一次见到肖先生是父亲退出家族之前,那时先生已是幼学年纪,却是寡言冷默了许多。”
孤儿……肖战的身世竟是如此么。
肖门主……难道是肖战口中那个丰州独榕门的“大偃师”?
王姝姮试问:“所以安青兄也不知道肖战还是少主的那五年发生了什么?”
赖安青怅然:“除了肖先生自己,或许还有我父亲和门主知晓罢!”
王姝姮若有所思。
王姝姮、赖安青、村长赵洳、贺儿氏齐聚季老先生宅邸。
正堂上,除王姝姮外,赖安青和村中与阿朗相熟之人皆是担忧阿朗病重,季老先生更是神情凄然。
村中怪病未解又牵邪术,唯一年纪尚轻身体尚且康健的阿朗又突发旧疾,如此坏事连连,怎不叫人心生忧虞!
“季老先生,赵村长,贺儿阿婆,村中怪病既知源头,便有解,”王姝姮抚肩安慰着贺儿氏坐下,平和而肯定地望向村中两位主事,“而如今要解怪病之疑,非一人不可。”
贺儿氏仿如惊醒一般抬头,急切地看着姑娘:“怪病有因了?可与阿峻有关?”
王姝姮轻言:“阿婆莫急,或许只需找到菟阿峻,一切便能明了了。”
赵洳恍然道:“王姑娘的意思是,阿峻知晓怪病原由?”
王姝姮未言,她在等人。
赖安青却有另议:“若是如此菟阿峻为何要离开?他惦念村长恩情,既知村中将有此怪病,不应当及时告知村长早做防范么,怎的就失踪了?”
赖大夫一言让村中怪病又添疑云,亦置菟阿峻于浪尖风口。
季老先生缄默不言,听着堂上几人言论,心下纷杂不已,片刻后遂问王姝姮:“王姑娘,巫祝与肖公子去了何处?”
“先前在村中探访时我与贺儿阿婆提起过,我和阿哥曾有两位失散的长辈,”王姝姮想了一想说,“如今得知他们深居螺蛳岭,阿哥便携肖战前去看望了。”
季老先生神情诧异,赵洳的粗犷眉目更是惊讶:“我行走螺蛳岭也有些年头了,竟不知岭上还有这样一号人?!里木可知晓啊?”
王姝姮摇头:“里木哥不知,不过也快了。”
“可让巫祝亲自前往,定是极敬重的长辈,你兄妹二人应当同去……”季老先生依言思索道,“王姑娘未去可是得了巫祝的指示?姑娘还有话问?”
“季老先生缜密,您说的确是阿哥的意思。”王姝姮恭敬颔首,也借老先生之言道出疑惑,“这事算不得牵扯怪病,却与菟阿峻有关。姝姮想知道,菟阿峻与阿朗关系如何?”
几人听罢却是神色各异,季老先生抚须不语、赵洳浓眉紧蹙,神情犹疑。
赖安青目露疑惑,菟阿峻与阿朗交好村中人人皆知,不解王姝姮为何要这般问。
堂上如此静谧,坐于一侧,安不下心的贺儿氏慢慢开了口:“阿朗虽说体弱多病可他待阿峻也算是极好的,七年前的祸事更是让他们成了莫逆之交……”
南麓山径。
本与王姝姮一同入镇上探访的里木叔侄在返程时被人叫回,却原来是族人进山狩猎一时不慎被犲咬伤了腿,幸而那名族人获救及时,得已保存性命。
救下那名族人的却不是山中的猎户跟釆药人,而是一个衣衫褴褛,手脚皆戴铐锁的“孩童”。
待里木了解完事情经过,便让那位族人好生休养,转头阿淼就急忙拉着里木去了安置“孩童”的客舍。
然而在客舍内叔侄二人并未看到孩童,只见一只兔子窝在床上不知生死,阿淼震惊之下在里木不解的目光中连忙抱起兔子。
在侄子的连连催促下,回神却疑惑的里木带着阿淼匆匆赶回隅安村。
叔侄俩在山林间步履如飞,里木长腿大跨,身边的小少年勉力紧跟着叔父的步伐。虽已是汗水淋淋,可阿淼依然小心抱着怀里的活物,不敢有丝毫疏忽。
“阿叔,菟阿峻不会有事罢?”阿淼一脸紧张地望着怀里长耳青毛,生息孱弱的兔子。
上坡路段,里木扶着阿淼:“不会的,巫祝肯定会救他,我们要快点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