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漫渺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在自己房间的那张大床上。她揉揉眼睛,坐起身子习惯性地往周围扫视了一圈。
屋里的摆设很熟悉却又透露着些许不对。
她记得她把千鹭送她的手工木雕放到了床头柜上,可现在她的床头柜上除了那个熟悉的闹钟外,什么也没有。
还有窗帘,她记得她已经让人换成了千鹭和她都很喜欢的焦糖色,但是现在静静垂在床边的窗帘是米白色,一如她刚刚来到这个位面时窗帘的模样。
宿漫渺抽开柜子最上层的抽屉,意料之内的发现原本放着千鹭和她的情侣怀表的地方空空如也。
她皱起眉头,心情有些烦躁。她的房间不允许佣人出入,连打扫这些事都是亲力亲为,苏家人一般也不会私自进出她的房间。现在平白少了东西,还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她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变得很暴躁。
况且……
宿漫渺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昨晚是在边市自己和千鹭合租的房子里和千鹭一起睡着的,怎么今天一早醒来,房子没了,媳妇(划掉)对象也没了?
宿漫渺从床上下来,目光落在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上。她拿起衣服,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套a大的校服。
她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a大的校服?她明明和千鹭一起上的边大。
算了,先静观其变吧。虽然还搞不清状况,但是宿漫渺有一种直觉,自己现在并不在“任务位面”。
宿漫渺走向卫生间洗漱,然后换上了a大的校服走出房门。
一楼餐厅,又是熟悉的桌子,熟悉的餐品,熟悉的人。
苏母和苏二哥看到她招呼了声:“漫漫下来啦。”
宿漫渺点点头,下意识想应一声“嗯”,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宿漫渺在高三那年就能说话了,只不过经历了一个很痛苦很煎熬的复声过程。但看现在这个情况,这个“苏漫”很明显没能迈过心里那一道坎。
宿漫渺若无其事地在苏父身旁落了座,淡定地开始吃饭。
“漫漫今天下来得比往日要晚啊。”苏二哥玩笑似的说道。
宿漫渺咀嚼三明治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又紧嚼几口咽了下去。然后平淡地做了几个手势:{没睡好,做了噩梦,醒来晚了,还在床上多坐了一会儿缓了缓神。}
苏二哥苏未然点了点头,表情关切:“没事,不用怕,梦都是假的。”
宿漫渺点了点头,又继续吃起来。
因为着急得知千鹭在这个位面的下落,她吃早餐的速度要比往日快上不少。
咽下最后一口牛奶,她擦擦嘴角,向苏家众人示意后出了门。
去a大的路上,宿漫渺掏出手机打开了a中的官网,浏览的同时在心中唤道:“尽栖?”
“宿主,我在。”尽栖熟悉的小奶音在脑中响起,宿漫渺松了口气。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嗯。局里出了bug,出现了时空混乱,所以宿主才会从任务位面到达这个位面。这个位面其实就是您接收的剧情中所呈现的那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务者,一切都是原剧情里最原本的模样。”
“现在剧情到哪里了?时间线给我。”
“现在是剧情里所没有的进度,剧情里没到这里。时间是千鹭被墨睚囚禁的第二年,今年千鹭18岁,宿主也是十八岁。原剧情里苏漫在钢琴比赛后就跳了级,上了高三,现在是a大的一名大二生。”
“也就是说,千鹭现在在景苑明枋对吧。”
“嗯……对。在景苑明枋十号楼一单元的204号房。事实上,为了防止声音暴露什么,墨睚买下了一整栋楼。”
宿漫渺咬紧牙,脸色难看极了。景苑明枋的隔音做得很出色,这么出色的隔音还要防止声音暴露事情而买下一整栋楼……
宿漫渺越想脸色越阴郁,她关掉官网,切了她常用的书写软件。
{停车,你靠路边下车,让人过来接你。转告先生和夫人,我有点私事要处理,这几天不回家。}
司机被寂静的车内突然响起的ai的冰冷机械声吓了一跳,然后很快就近停了车。
车一停稳,司机就动作快速地下了车,宿漫渺迅捷地上了驾驶座。
“……宿主,局里说为了弥补你,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你现在有想许的愿望吗?”
“我想要一个合我心意的身体,力气尽量大,可以开口说话,”宿漫渺想到尽栖刚才说的囚禁一事,皱皱眉,“还有一根铁丝,一只口罩和一副手套。”
“好的,那现在给您无缝衔接上?”
“嗯。”
车很快掉了头,朝与a大方向相反的景苑明枋疾驰而去。
景苑明枋十号楼一单元204号房里,光线昏暗。
门窗都被紧紧的锁死,特意安装的厚重窗帘全都被拉上,初晨明亮的阳光被毫不留情地拦在窗外,没有一丝光透进去。
房子里很干净,垃圾桶里没有一点垃圾,餐桌上也没有哪怕一碟的菜肴。沙发上只有整齐的抱枕,大理石的茶几上空空如也。
整座房子没有一丝人气,安静整洁得不像是一栋有人居住的房子。
突然,主卧里响起一个病态缥缈的男声:“鹭鹭,阿鹭,你理理我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全黑的房间里一件家具也没有,原本是窗户的地方如今只剩一堵冰冷的石墙。墙角处躺着一个白裙少女,一个黑衣的男人蹲在她的身前,面色有些狰狞。
少女一言不发,右手食指微微颤了颤,然后房间里就响起了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
少女四肢都被笨重的实心锁链铐住,双手的十指也各戴着一枚连着一条略细的锁链的戒指。为了防止挣脱,戒指的尺寸略小,刚戴上的时候戒指周围的指节被勒得发白,很痛。至于现在,她的十指已经伤痕遍布了。
少女露出的胳膊上一道道红痕纵横交错,小腿上也满是鞭痕。她闭着眼睛,上半身很无力地靠在墙上,乌发仍然柔顺干净,衣服也很整洁。
少女呼吸声微弱,眉头皱着,巴掌大的小脸是常年不见光的病态的苍白。
男人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恼,他伸出冰冷的手摸上少女的侧脸,一股阴寒之气透过毛孔渗入骨头。
千鹭打了个寒战,她勉强睁开眼睛,眸色厌恶地将脸偏向一旁。
墨睚强硬地掰过她的脸,逼千鹭直视自己:“鹭鹭你要乖一点,知道吗?鹭鹭你那么美,要笑。”
千鹭嘴唇动了动,低声吐出一句话,声音很小,墨睚没听清。
他附耳过去,阴郁的声音带着痴迷:“鹭鹭说什么?”
千鹭深吸一口气,声音勉强到了正常音量:“我说,你个畜生真恶心!”
墨睚脸上的笑意一瞬间褪了个干净,他像是变了一个人,面无表情地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千鹭一耳光。
千鹭脸偏向一侧,感觉耳朵里嗡嗡的,眼前一晃,画面模糊。她喉口涌上一股熟悉的铁锈味,她把脸别回去,对着墨睚吐出一口血。
看着死洁癖墨睚一瞬间难看的脸色,千鹭沾着鲜血的唇终于扯出一个笑。
墨睚手再次扬起,却听到门口一声巨响。
他转过头去想看看情况,却被一拥而入的光晃了眼。
不等他看清门口的那道身影是谁,那道身影就几步奔到他身边,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条鞭腿甩过去。
墨睚身子被腿带着往一边飞去,“砰”的一声狠狠撞上了墙面,脸上很快流下两道血痕。
宿漫渺走过去,对着他的脸狠踹两脚,然后把他踢成后背朝上的状态,一只脚踩住了他的后背,两只手抓住他的两条胳膊,往他的头那个方向用力一掰,一声穿透性极强的惨叫在屋中爆发开。
她对着墨睚的腿狠狠地踩了几脚,简单地踩了个粉碎性骨折后,宿漫渺便抛下了墨睚快步走向千鹭。
她走到千鹭面旁蹲下,借着身后的光勉强看清了千鹭的模样,然后觉得自己刚才揍墨睚揍轻了。
不过现在也无暇顾及那个畜生了,宿漫渺小心抬起千鹭的脚,手摸上冰冷的脚铐,转了一圈后发现了锁孔。她拿出尽栖提醒后准备好的铁丝,伸进锁孔鼓捣了几下,然后一声悦耳的“咔”声和铁链落地的沉闷声传来。
千鹭感到右脚一轻,突然有点想哭。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给自己开锁的人,但多月不见光的眼睛阻止了她。
她的眼睛适应不了光线,哪怕这只是初晨温和的阳光。
宿漫渺明显也注意到了这点,她移了移位置,蹲到了千鹭面前,为她挡去了大部分光。
千鹭眼角发红,眼尾带泪,呼吸声沉重了些许。
宿漫渺把锁着她的锁链全部解开,解到手指处的时候,全身的气息更冷了,呼吸声也重了不少。她回头看了眼墨睚,目光凶狠似刀,恨不得将墨睚千刀万剐。
宿漫渺一只手绕过千鹭的腿弯,一只手小心地放到了她瘦削的脊背上,将她抱起。
宿漫渺稳稳当当地抱着千鹭,路过墨睚时又狠狠踩了他一脚,然后走到了门口。客厅那的窗帘被宿漫渺拉开,阳光倾泻而下,屋里亮堂堂的。
主卧的门之前是锁着的,宿漫渺为了快速进来硬是将门踹开了,现在那个可怜的门瘫在了地上。
宿漫渺脚踩着门的遗骸,对着千鹭轻声道:“阴云散了,你自由了。”
几滴泪从千鹭闭起的眼里流下来,她轻声道:“谢谢。”
宿漫渺抱着千鹭出了楼,走到车前。
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小心地把千鹭放在了柔软的座椅上,然后自己上了座驾。
宿漫渺从收纳盒里拿出一个装着干净墨镜的眼镜盒放到副驾上,转过身对千鹭轻声道:“座子比较软,你躺一会儿吧。阳光有点刺眼,你把窗帘拉上。”
千鹭小声嗯了下,摸索着拉上了头那边的窗帘。
“饿不饿?还是说我先带你去医院?”宿漫渺调转车头,往小区口开去。
“能不能……不去医院?”千鹭咬咬唇,声音很小。
“嗯?”
“伤口,会很奇怪。”千鹭有些难堪道。
想到她身上一圈又一圈的勒痕和鞭痕,宿漫渺心脏猛地一抽,细细密密的疼在心口弥漫开来,她咬牙:“好,不去医院。那去我家好吗?”
她记得自己在景苑明枋也是有房子的,一整栋二十四号楼都是。
“好。”千鹭道。
宿漫渺马上调过头往二十四号楼开去。
二十四号楼在建成之前就被苏漫预订了,所以这栋楼明面上是景苑明枋的,但实际上连设计图都是苏漫出的,里面的布局之类的都是按照苏漫的要求做的。表面上是一栋楼,实际上是一个无比宽阔的多层别墅。
车在楼前的车库门前停下,宿漫渺打开手机软件按下车库的开关键,车库门就动了起来。
她把车停好,将千鹭抱了起来。
进了门,宿漫渺把千鹭放到沙发上后去换了鞋。她在玄关处打了个电话:“花镜,买点治疗铁器磨伤一类的药送来景苑明枋二十四号楼。尽量多买一点,快点。”
“哈?”包间里摊在沙发里沉迷饮料的女人晃荡高脚杯的手一顿,她放下酒杯揉了揉眼看向手机屏幕,“不是,你谁啊?苏漫在哪?”
苏漫不能说话,花镜作为苏漫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自然清楚,刚才她打过来电话,花镜下意识就接了,现在回过来神才反应过来不对。
“我是苏漫,那个第一次见面送你《刑法》的苏漫。”宿漫渺走到墙边按下窗帘的开关,不耐烦道。
“woc!真的假的?真是你啊!你什么时候能说话的?怎么没跟我说啊?”
“你别管了,赶紧买药给我送过来。对了,再买点退烧的。”宿漫渺走到千鹭身旁的另一个沙发,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语气却仍然不耐。
“买药?买什么药来着?嗯……我想起来了,治铁器磨伤加退烧是吧。你要药干嘛?怎么,你受伤了?”花镜已经拿起外套走到了包间门口,她打开门走到一楼,对着调酒小哥低声说了句“包间里的饮料记我账上”,随后出了酒店。
“没,不是我。你赶紧买药,对了,再买点包子之类的早餐一起送过去。别跟别人说这件事,我爸妈也别提。”宿漫渺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厨房里,补充道。
花镜应了声,随后电话就挂断了。
挂断电话后,宿漫渺就把花镜抛到了脑后,她看着闭起眼睛的千鹭,声音温柔:“你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宿……苏漫。你可以叫我漫漫。”
千鹭不安地靠在沙发上,姗姗来迟的忐忑感将她包围,她说道:“你好……我可以问一下吗?为什么你会救我?”
宿漫渺看着千鹭颤抖着的眼睫,轻声道:“因为你是一名舞者,我很喜欢你的舞姿。”也……很喜欢你。
“是这样吗?我已经很久没跳过了。”千鹭声音很低,对宿漫渺的话没表现出信也没表现出不信。
随便吧,管她是因为什么,就算苏漫是抱着某种心思她又能怎么样呢?她什么也做不了。况且无论是什么,总不会比待在墨睚身边更差。
宿漫渺看着千鹭苍白的小脸和左脸上刺目的鲜红掌印心疼得皱眉,她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纸巾,走到卫生间打湿,然后到千鹭身边给她擦了擦染血的唇。
千鹭听着宿漫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默不作声。
宿漫渺在冰箱里找到了冰块,她用袋子装了大概半袋,轻轻放到了千鹭肿起来的脸上。
猝不及防的千鹭被冰块刺激得一抖,嘴里轻嘶出声。
“很疼吗?”宿漫渺立马把冰块拿开,表情关切道。
“没,不是。就是有点突然,被刺激到了。你继续吧。”千鹭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好。”宿漫渺重新把冰袋放到千鹭脸上,只是这次动作更加轻柔也更缓慢了。
冰敷了好一会儿,千鹭明显感觉脸上灼热肿胀的情况好了很多。她忍不住回想上次受伤冰敷的时间,似乎是十三四年前了。那时候父母还没出事,自己还是最幸福的模样。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