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薛洋和孟瑶离开夷陵的第二天,夷陵一处宅邸起了大火,并且一夜之间死了上百人。经过当地人说明,那是一处医馆连带的宅邸,据说那里的是没几年搬来的宗门,曰岐黄温氏。
战乱期间,这样的地方到处都是。所以即使这消息有传播一定范围,也并未起到一定的风浪。然而向来与温情有交情的云梦江氏得知此事之后,由江枫眠带头向他们伸出援手,以报答当年修复魏无羡灵脉之恩。
对此虞紫鸢只是一句:“我云梦江家,真成了收容所了。”便不再理会此事。
江枫眠轻笑,心知她真的不是生气。之前不论是收留孟诗母子还是薛洋,不都是这么口不饶人么,但也没真的铁下心赶人走。更可况有恩情在前,虞紫鸢自然不会去为难。任由江枫眠在云梦莲花坞附近寻了处地方容纳了温情岐黄一脉遗留的五十多人,并且招揽正式招揽了温情温宁为江家客卿。
江澄得知这消息后,斟酌了一下战况便将将帅一职交给蓝忘机,带着江厌离专程跑回来看望,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曾今的叛徒孟瑶。
不出所料,江澄还没提前告知就跑回来,一跑回来就被虞紫鸢一顿劈头盖脸的骂。什么军事不是儿戏,这么久还没有一点长进,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你动摇云云,把江澄说得一无是处,但就是没有一句“这样的你如何担当起云梦江氏宗主。”
骂完就被罚跪祠堂,跪不到太阳落山不许起来。被一起罚过来的还有跟着回来的孟瑶,想必江澄,他只是被虞紫鸢瞥了一眼然后一句“你也去跪”给打发了,其他的什么也没说。然后叫江厌离去谈话。
等到太阳下山,霞光穿过敞开的门照进祠堂时,已经过去三四个时辰。
虞紫鸢说太阳不下山不许起来,眼看太阳下山了,跪了这么久想起来也起不来了。江澄刚一动就跌坐在地上。旁边孟瑶也是一样,不仅跌坐在地上还擦破了点皮。
因为动作太大孟瑶扯动了还没下绷带的手臂,血顺着他手留下来滴在地上。
江澄本来还对孟瑶满满的怨气,但看到地上越来越多的血,脑子还没想过来嘴先问了:“你这手怎么回事?”
“断了。”孟瑶简言意骇。
江澄眉头一簇。战场上凶险万分,因上战场缺胳膊少腿的人不在少数,这事他这个做将领的早该习惯,但落在孟瑶身上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何况这人断的还是右手,以后别说拿剑了,就是生活都是难事。
突然想到什么,江澄道:“祠堂里有药箱,我去拿。”说着便要起身,结果这一起又是跌坐回去疼的他撕牙咧嘴。
孟瑶顿时一笑,笑得江澄想骂人。“你还笑?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江澄指责面前这家伙,结果这家伙不仅没停还笑得更欢。似乎还越笑越惨烈。
渐渐地江澄也气不起来了,就听着孟瑶着了魔的笑声,回想起他回来的那晚。
没有一贯的行礼,看起来是那么理所当然趾高气昂。这让他生气,但也理应如此。倘若经历这些事之后他还能跟他若无其事的行礼,只会让江澄觉得这个人是真的虚伪令人厌烦恶心。比起厌烦和恶心,生气至少代表这人还值得他生气。
后来孟瑶既没有解释为什么回来,也没有解释当初为什么会背叛。只是将岐山温氏仙都不夜天的布防图摊在了江澄面前,并且详细说明不夜天的布局,以及秘密通道和巡逻守卫。全程都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令江澄恶寒,令蓝忘机警备。
或许就是因为再次见到他,以及他带回来的机密让江澄立即进入部署中,忽视了孟瑶他这个人,以至于后来让他待在军营并且让人看守的不到两天里都没有发现这人身上还带着这么重的伤。
笑到快喘不过气,孟瑶才停了。他问江澄:“祠堂这种地方,竟然藏着药箱,真是稀奇。”
江澄剜他一眼,然后身子躺下在地上滚两圈从排位台后面勾出了一个箱子出来。虽说是药箱,但里面的东西并不齐全,只有一些消毒和活血化淤的伤药,以及止血用的纱布。
江澄冷哼,手上打开箱子翻找起来,仔细看看闻闻这些药还能不能用。嘴上道:“以前常犯错被阿娘打了然后罚跪祠堂,当然要备着伤药。赶紧的,衣服脱了我给你消毒换纱布。”
孟瑶依言,解了腰带脱了半边上衣露出里面被厚厚裹着的手臂。从肩膀往下,被血浸红的纱布还在往下流血,江澄一边深皱眉一边解,然后看到里面用来接手臂打上的沙石块裂开来,血从里面流出。看着惨不忍睹,江澄脸皱在一起,却莫名笑了声:“岐黄神医,还真有一套。”
“是啊,所以不会就别瞎治。”孟瑶冷不丁一句,江澄气急:“找死啊你!!”
“呵呵。”孟瑶笑。
江澄确实不会,但简单处理还是行的。上了消毒药和止血药之后就把纱布缠上,难得这小药箱里的东西还多,竟是足够帮孟瑶清理一下的。
孟瑶看着若有所思,没有立刻问。等江澄弄好,他再把衣服穿好之后才开口:“这给魏无羡用的?”
“怎么可能!”江澄收拾着药箱,嘴上回答孟瑶的话:“师姐细皮嫩肉的,阿娘哪舍得打她。”
孟瑶听到这个回答免不了眉头一跳,想起从前夷陵老祖的风采咋样都跟“细皮嫩肉”扯不上关系。虽然看着现在的魏无羡也是一样,即使白净漂亮,也一点不像娇生惯养的,手上身上八成也是有伤的,毕竟乱葬岗不是人待的地方,而且这些时日他暗地里跟着仙门百家上战场,不会没有一点伤,擦了碰了都有可能。
“哦,难怪还剩这么多。”孟瑶道。
江澄真的很想打这个人,但奈何他身上有伤。
两人这么一闹二闹的,差不多也休息好了,勉勉强强能够站起来但还是很难走一步。走了两步两人干脆放弃,再坐一会儿。
一时相对无言,然后孟瑶就挑起了话题:“就没有想问我的?”
江澄回应他一声冷笑:“问什么?问你为什么诈死投奔岐山温氏?还是问你为什么又回来带回岐山温氏的机密?一切不都很明了么,有什么好问的?”
孟瑶一时无言。
江澄看他一眼然后继续道:“比起问这些既定的事实,我更想知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修炼我江家的功法还能被人削了条手臂,这么没用以后别说是我江家的人。”
孟瑶笑了声,这次带了点真诚:“是我自己削断的。”
“你!……”江澄被堵得哑口无言。半响憋出一句:“你有病啊!!”
“是啊,有病。”孟瑶不咸不淡说出这么一句,江澄再被堵得说不出话。孟瑶道:“要不是有病也不会想着自断一臂嫁祸温家人以保全卧底的身份,要不是有病也不会想着要保全这可笑的卧底身份,或者说当初计划诈死去岐山温氏卧底也是因为有病呢。”
“……你后悔了?”江澄问。
孟瑶点头,捂住眼:“后悔了,悔不当初。如果不去想着做什么岐山温氏的卧底,我就能跟你们一起去云深不知处求学,我娘也不用因为我生病,说不定现在还能好好的活着。”他放下手抚上右臂,“更不用,成为一个废人。”
“你真是……何必呢。”江澄无奈。
孟瑶却笑:“你不是,所以你不懂。有机会你去问魏无羡,他明白。”
“不是什么?”如果孟瑶没提到魏无羡,江澄或许会这么问。但孟瑶就这么毫无征兆提到他,让江澄一个激灵。“什么?怎么问?他不是死了么?”刚想说,孟瑶先道。
“魏无羡还没告诉你吧,他还活着。”
就算亲口听人告诉他,江澄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那你是!!……”
“我亲眼看到的。”孟瑶很满意江澄这个反应,“就跟我当年一样。诈死骗过岐山温氏,也骗过你们。”
“阿羡!阿羡他……”门外东西摔到地上一顿响,江澄和孟瑶抬头就看到祠堂外江厌离温情还有江枫眠站在门外,脸上都是惊带着喜。
除了温情。脸跟个黑碳似的死瞪着孟瑶,那样子真的恨不得一针扎死他。魏无羡曾嘱咐过,以防万一射日之争结束之前不得把他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同样的话温情告诉过薛洋也告诉过孟瑶。
结果一转眼,那个不省心的薛洋没把这事透露出去,这个看起来就让人省心的孟瑶却脱口说了出去。简直让温情抓狂,心道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