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谈甚欢,直到夜已经很深了,相约好明日再会后,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回到厢房,陆甚明依旧兴致不减,他没想到那人竟是如此的与他志同道合。
世俗虽大,知音难觅,但他感觉自己遇到了知音
第二日晚,陆甚明在石桌上摆了些许糕点和茶,拿着书,静静的等着那舞者的到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舞者果然来了,这次,他还带了一把琴
他抱着琴在陆甚明面前坐下,拿起了桌上的一块桂花糕,边吃边道:“少爷是否喜欢听琴”
“自然”
那人轻笑:“那在下就献丑了”说罢,他葱白纤长的手搭上琴弦:“渔舟唱晚,如何”
陆甚明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那人也心领会神,搭上琴面的手在琴弦上轻快的跳动起来
琴声如温柔的河水般从他的指间流出,涌到了沁梨园的每一个角落,又折回来,跳动的音符好似水上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温柔而又静谧
皎洁的月光洒在了琴面上,花好月圆,长长余韵,悠悠琴音。弹琴的人仿佛是蓬船上划着桨迎接着他的鸬鹚的渔夫
一曲终,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优美的灵魂,优美的旋律
陆甚明发现自己的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的深了,他抿了口茶,却忘了这茶还热着,措不及防的被烫到了舌尖,只好尴尬的放下茶杯,连忙称赞到
“妙哉,好琴,好景,好人,原谅我孤陋寡闻,实在想不出可以用什么词来描述这首曲子”
那人听到后笑了起来,朝陆甚明摆摆手,谦虚道:“少爷过奖了,只是不才的一个兴趣罢了”
“还不知君子姓甚名谁”
那人也拿起茶杯,吹了吹茶水后,抿了一下口,随即又晃了一下茶杯
“在问不才名字之前可否先自报家门”
陆甚明随即又是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这…姓陆名甚明,字陆辰”
“不才姓林,单独一个今字”
“林今?这名字是有什么寓意吗”陆甚明不解,这名字听起来很有些许奇怪,就像是主人家随口说出来的一个字
林今却只是摆摆手,脸上笑意未减,缓缓开口道:“这名字其实是我四岁是母亲给我起的,我的父亲叫林念,那年我祖父过世,来参加丧礼的人都伤心得很,我伯父甚至跪在棺材前捶着地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但那时,尚且年幼的我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只是看着伯父的哭相大笑,后来我母亲知道了,便把我揍了一顿,然后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林今”
“她说我只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讲到这,他朱唇轻启,又是轻笑一声
“母亲是个豪爽多情的人,可惜我不是,她从不惯着我,所以我到了六岁以后家里一半的活都是我干的,那时候父亲总想着帮我说话,可是母亲根本就不领情,在那之后反而还又多给我分了些活,但是每次干完活受了累,母亲总是会来给我揉背,然后带我上街买零嘴”
“那你们应该是很幸福吧”
陆甚明问:“可是为什么现在…”意识到不对他连忙止住了嘴:“抱歉”
林今只是笑而不语,摆了摆手,拿起茶又抿了一口,半晌,他发了话
“是很幸福,但是,这幸福在我十五岁后就结束了,我的父母出了点意外,故去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提也罢,我不在意”
“我讲完了,是不是该轮到你了”他笑眯眯的看着陆甚明,左边眼角下的那颗小泪痣看起来是如此地
陆甚明只是叹了一口气:“我跟我的父母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从小到大,我的诗书,玩乐,全部是由我的一个书童的邻家的朋友带的我”
“但那年锦州战乱,我们家便从那搬来了银川,但是他们家没有,直到现在还在锦州开着一家很大的琉璃纸厂,他对我很不错,就是脾气不大好,但相比我的父母和兄长也只会在家族聚餐时对我假嘘几句来讲,他已经算是真的的挚友了”
“我还记得刚来银川后没几天我生了病,练续睡了七天,他们都没来看过我一眼,睁开眼,床边空荡荡的,那时候的我刚起来看的不大清楚,一阵瞎摸,差点掉下了床,还好外面有一位大夫”
讲到这,陆甚明也笑了起来
“那大夫很年轻,那时我十五,后来打听他是我那位挚友派来的,竟只比我大了一岁,但我的病他却只用了一天便治好了”
林今听到这皱了皱眉,说道:“你说的大夫应该就是石川医馆的那位沈玉竹大夫吧”
陆甚明摇摇头:“我并没有打听他的下落,只知道他也是银川的一位大夫罢了”
“银川也有一位大夫是我的故交,也是季家的,有空我还是想去他那一趟,喝喝茶,叙趟旧”
讲到这,他拿起了茶杯,茶已经凉了,便一口喝了个精光,握着茶杯微微垂眸:“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见着他了”
“你若想见他,我带你去便好”听到这,陆甚明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爽,但很快他的理智让自己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既然是新客上门主人家不得送点好的招待招待”
“那倒不必”
“哈哈哈,他大方着,不必在意”林今见他这么说,好看的眉眼弯得像个月牙,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陆甚明也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对桌人的笑容,只是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跳动得更厉害了些,脸也有些烫。
风吹的有点凶了,陆甚明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突然想起自己对面的人似乎穿的很单薄
“今晚有些凉了,我看你穿的有些薄,要不先回去吧,莫要受凉了”
林今闻言,轻笑一声,抱着琴,站起身与陆甚明告了别,便回了厢房
陆甚明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心想,明明看起来这么瘦,但穿那么少却不觉着冷吗,想到这,他又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也回了厢房
一个月过去了,陆甚明也因为政事繁忙脱不开身,去医馆这事自然是拖了再拖,晚上约会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不过他们两人都不是很在意。
有时候他会在上集时买些糕点回去,晚上两人交谈时都常会吃些零嘴
陆甚明发现林今甚喜这些小零嘴,有时候遇到了好吃的零嘴,那人便会一边吃一边静静地听着陆甚明讲话,很少开口,只是会对他的话稍作评论,有时,陆甚明有些困惑不解,他倒是能给他不少解释
陆甚明倒也不介意,毕竟这样的尘世中,能有一个愿意听你倾诉的知音,实在难得
一日,陆甚明回家的路上,看见银川河旁有一个买糖葫芦的老太,老太就坐在银川河的河沿上,草垛上的糖葫芦一个个看起来极其诱人,糖葫芦的山楂有了糖衣的衬托,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可口,陆甚明便给林今买了一串
陆甚明问了价格,正要付钱,一旁的人们突然聚在了一起,吵吵嚷嚷地围住了一个地方,陆甚明没管,一直挑着糖葫芦,人却越来越多只好随便挑了一个,结果下一刻,人群就挤到了河边
陆甚明看中了最上方的糖葫芦,正要拿,却不小心被几个人撞到了,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本该可以站稳,却在下一步踩到了一个烂了的苹果,脚下一滑,身子就开始向后倾斜着,身后就是银川河
就在快要掉下河里时,陆甚明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但是下一秒,“扑通”一声,周身就被河水包围了
初春,河水还是有些冰凉的,陆甚明挣扎了几下,但他不会游泳,反而下掉的速度变得更快
不一会,他就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前胸被水压挤压的难受,吸不上气。围观的人们仍旧吵嚷着,人潮汹涌,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陆甚明落水,只是有一些人在岸边袖手旁观
陆甚明慢慢闭上了眼睛,缺氧的感觉十分难受,无法挣扎的他,就任由着身体下沉
要死了么?那林今怎么办?再也见不到了吗?
这个念头刚蹦出来,他就觉得非常的不甘,脑子里顿时就只剩下林今刻在他脑海中的言行举止,多好的一个人,要是见不到了,那该多可惜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头顶上传来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不久,就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猛地往上一拉,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衣袖和柔软的发丝在他身上裸露的肌肤处擦过
随后,陆甚明感觉自己的唇上覆上了另一人冰凉的唇瓣,随后,一口气渡到了他的口中,有了些气,陆甚明顿时感到舒服了些。
那人抱着他向上游去,出了水面,路过的一些人合力把他们拉了上去,上了岸边,陆甚明虚脱般躺在地上大口地吸着气,猛地把灌进肺里的河水呛了出来,便突然感到自己的侧脸被人轻轻地拍了拍
“陆甚明,陆甚明!喂,听得到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陆甚明睁开眼,一袭白衣入目,随后便是林今略显惊慌的面容。他跪坐在陆甚明身侧,轻薄的衣物被浸湿,紧紧地贴着他消瘦的身板,下垂的发丝上水珠正滴滴答答地下落,还有不少水滴顺着他温润的下颚线滴落
看见陆甚明缓缓的睁开了眼,他眉眼中的担忧才散去了些,忙把陆甚明扶坐起来,捞过丢在一旁的青纱外衣给陆甚明披上“没事吧,可还有什么不适”
周围围观的人顿时把目光转向了河沿草地上的陆甚明和林今,小声议论着两人
“…无碍”
“嗨哟,这小公子可真是人美心善啊,看见有人落水竟话都不带多说,麻溜的就跳下去了”
“哟,这竟是个小公子,我还以为是哪家姑娘这般如花美眷”
“这倾城容貌,就连女子看了都得避让三分吧,哈哈哈”
围观的人们起哄起来,林今只是笑着对周围的人们作揖致谢,“貌不出众,各位过奖了”随后站起身来拉陆甚明
公子?陆甚明不解地皱了皱眉,拢了拢身上的那件青纱衣。
薄如蝉翼的青纱外衣洗得有些掉了色,但仍旧可以看得出,这是件男式的外衣款式
她不是女子么,为何要穿着男子的外衣上街,莫不是有了家室?陆甚明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但很快又被打消掉了
若是有了家室,怎会屈尊去做舞姬,想到这,他不禁笑起自己的孤陋寡闻来
春风吹过他们湿透的衣物,未免有些冷了,陆甚明身上还披着林今的外衣,林今却只有一件薄薄的内衬,湿透了的内衬紧紧地贴在林今纤美的腰身上,隐约能看见他内衬下光滑的肌肤。
陆甚明看着林今前胸的位置,突然发觉,那块地方,貌似比先前平了些许……
拉起他的手时陆甚明顿时被他毫无温度的手冰得激了一下,忙站起身道“你…不冷么”
林今闻言怂了怂肩,拧了拧衣袖上的水,微微垂眸道“还好”
他抖了抖衣袖,随后拉着陆甚明走出了人群,陆甚明一只手被林今牵着,另一只手抓着肩上的外衣,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牵着,有些不大习惯,何况那个人还是林今
“我们…去哪?”
“陆府啊”
林今回头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不然你要去哪,不是觉着冷么”
陆甚明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地脸红,林今的花容月貌真的不是盖的,被河水浸湿的发丝紧紧地贴在他白净的额头和脸颊上,虽然略显狼狈,却如同出水芙蓉般有着不谙世事的纯净美
陆甚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追上了林今,与他并排走着,牵着林今的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些,林今感到自己的手被他握得紧了些,面上也泛起了丝丝红晕。湿透了的衣物上不断有水珠从袖口滑落,划过两人牵着的手
林今嘴角微勾,看向了高了自己一个头的陆甚明打趣道“陆少爷,贱妾的手好牵么,握得那么紧”
陆甚明闻言脸更红了些,想起她是女子,这么做有失礼节。正要撤开手,却被林今反握住了,陆甚明朝他看去时后者正在抿着嘴侧过脸偷笑
“牵就牵嘛,大大方方有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小姑娘家”林今嬉笑道,看向陆甚明时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陆甚明只是觉着自己的心头像是被眼前人轻轻地在指尖轻轻揉搓般越跳越快
还真的是个“怪物”有他这张脸,若是想要星星,只怕一句话陆甚明也能爬上天给她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