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秦珏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温客行果然惹上了麻烦。
有一日,温客行想给阿絮做李子,爬到了树上,他披头散发,遮住了脸部的轮廓,有个从邻镇来采买东西的男子看见他,以为他是个女子,一直盯着看,起了邪心。
这样的登徒子不在少数,温客行自从和阿絮尝遍风月以后,逐渐知晓人情,知道了他以女子示人时,那些说要和他睡觉的言语都不是什么好话,他们的眼神就和这个男子一模一样。
但他没有冷下脸,只是笑着指了指墙底,跳下树走了。
男子以为她在暗示约会地点,天一黑就去了那墙底下,温客行果然在那里。
他扑上去强迫她,下体像被锥子扎了,痛叫着栽倒在地上,再定睛一看,温客行不见了,只有一根枯木躺在墙底,他在地上痛得滚来滚去,滚进了一个窟窿里。
邻人听见号叫过来,点灯一照,只见窟窿里有只大毒蝎子,而男子已经死去了。
邻镇男子的父亲听闻消息赶过来,他打探清楚情况,状告了温客行。
陈县令把温客行扣在牢房里。
周子舒去看他,对他说:“我问过陈敬了,明天你就能出来,他们没有证据。”
温客行从牢房的栅栏里伸出手,周子舒握住他,听他很低落地叫一声,“阿絮。”
当天晚上,陈县令一家惨遭灭门。
事情涉及秦周两家,镇上的景家接管了县衙。
景家审问温客行,他一个字也不说,他的衣裳上血迹斑斑,是陈县令的血,陈县令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痕,正是温客行的扇刃割出来的痕迹,一招毙命,证据确凿。
周子舒请求景家让他进牢房,他想见一见温客行。
温客行坐在地上,簪子还戴在他的头上,见他来了,缓缓转头看向他。
周子舒跪下来,伸手搂着他的肩颈,将他压进自己的怀里。
温客行脑袋抵着他的胸膛,手抓着他的衣襟。
周子舒说:“阿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阿絮,”温客行问,“你觉得是我做的吗?”
周子舒摸了摸他的鬓发,道:“阿衍,你慢慢说,陈敬与你父母之死是否有关?杀其他人的是谁?”
温客行痴痴看他半晌,突然落下泪来,“陈敬是我的杀父仇人,阿絮,是我,我把他们杀了。”
他的爹娘,甄如玉和谷妙妙,是狐仙谷的一对狐狸夫妻。多年前甄家夫妇与人类结下善缘,离开狐仙谷到镇上,开了一家甄氏医馆,成为闻名遐迩的大夫。
有一回下雨天,甄家夫妇和孩子们享用完生鱼片,准备闭馆回家。
邻家的父亲来敲门,说儿子生病垂死,哭着求甄家夫妇救他,甄家夫妇耗尽法力,不小心现出狐狸原形。
邻家的儿子死了,父亲怀恨在心,告发了甄家夫妇是妖邪,陈县令请教了一位道人,布下阵法在县衙杀死他们,他们死得非常凄惨。
温衍和阿湘被父母使了障眼法,一直跟在后头,他捂住阿湘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惨死。
那天之后,县衙门前贴上了符咒,他没有办法再进去,陈敬身上也佩戴着类似的符咒,他不能靠近。狐仙谷传来消息,说甄家夫妇在人间差点暴露谷中踪迹,将他们除了名。
温客行无家可归,只能游荡在郊外,一边抚养阿湘,一边结识人类,男子装扮吸引的人少,他就变成女子。他已经咬破了邻家父亲的喉咙,总有一天也能骗到一个人,帮他揭下县衙门前的符咒,找机会杀死陈敬。
他被抓进来时,陈敬还对他说,“温娘子,你受委屈了。”
多可笑,他温家受的冤屈,陈敬拿命来还都远远不够!
昨夜,他化成狐狸钻出栅栏,找到陈敬的房间,又从狐狸变成人形,掏出扇子抵住他的喉咙。
陈敬却哑声落泪,“你果然是我甄家兄弟的孩子!”
陈敬说,当年他以为甄家夫妇被狐狸所害,不愿听他们的陈言,贸然将他们杀死,他午夜梦回,不敢细想,亦不敢揭下门前的符咒。
直到他在婚宴上见到了温客行。
温娘子与死去的谷妙妙长得极像,分明就是普通人,然而一踏进县衙,温客行就发作了,那日的场景噩梦般地卷上来,他终于承认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万死难辞其咎。于是他取下了身上的符咒,一直等着温客行来找他。
他抽开柜子,抓起一瓶毒药,仰头喝下。瓶子里是穿肠烂肚的砒霜,会慢慢将人折磨致死。
瘟疫过去,要紧的事情处理完了,他终于准备赎他犯下的过错。
温客行嘶声道:“我怎么能给他这个机会?他是我的仇人,必须死在我的手上!”
“我杀了他,又出门去,院子里都是血……阿絮!三岁的孩子都被咬破了喉咙,是我……阿絮……”
温客行心事激荡,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血来,他勉强抬眸,用极轻的声音道:“对不起……阿絮……”
他的手垂落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