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闭门谢客,镇上最好的大夫来回了好几趟。
周子舒烧了两天才清醒过来,勉勉强强喝了一碗粥。
好友翻墙过来看他,允行表示同情,乌溪给了他一瓶据说疗效极好的金疮药,景七看他精神还不错,祝他娶亲快乐,语气却酸溜溜的,搞得他和允行都忍不住看了一眼乌溪。
同龄好友都放下心来,倒是九霄哭得稀里哗啦,说兄长你怎么这么傻,你差点就要被小姑姑打死了!
周子舒忍了半天,道:“九霄,冷静些,我心里有数。”
九霄呜了一声,说爹也知道这件事了。
周子舒问:“先生怎么说?”
九霄道:“爹……爹对小姑姑说……呜呜……现在再生一个也来得及……”
周子舒无言以对。
九霄又道:“不过……我爹还让我……偷偷跟你说……呜呜……哪天你被小姑姑赶出来了……找他就是了……”
周子舒让九霄把窗边的周易正义拿来,说再哭下次不帮他抄作业了,总算让他止住了哭泣。
当天晚上,他挑灯艰难看书,门被推开了。
“阿絮!”是温客行压低的声音。
周子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抬眼一瞧,还真是,想爬起来,被按住了。
“你怎么来了?”
“阿絮……”温客行看上去也要哭了,“阿絮,对不住,我该早来两天的……”
“好了别哭。你还没说,怎么来的?”
“从正门来的……”
“见过母亲了?”
“等下再说,阿絮,你趴着,我带了药。”温客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木瓶。
周子舒道:“不用,我刚上了药。”
温客行很坚持:“我这个不一样的。”
说完就把手伸进来,帮他抽开了前面几条系带。
周子舒的小腹有点痒,来不及忸怩一下,衣裳就被褪下来,后背一凉。
他背上的伤口太多,用绷带裹着反而不好,揭开一看,鞭痕交错,皮开肉绽的,似乎又要渗血。
温客行的药膏凉滑,涂上去半点不疼,才抹了两道伤口,周子舒便有些困了,撑不到一刻就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睡了一觉,又似乎没睡,很快就醒了。
温客行正支着腮看他,见他睁开眼,却似乎受惊似的,小声嘀咕:“好快!”
“什么好快?”他迷迷糊糊地问。
话还没说完,温客行就凭空消失了。
周子舒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来,往下一看,一只毛绒绒的赤狐要往床底下钻,他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已经一把揪住了狐狸尾巴。
直到把狐狸捞起来抱在怀里,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背上完全不痛了。
周子舒抓了抓蓬松的尾巴,看见它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阿衍?”周子舒试探地唤。
狐狸动了动尾巴,但似乎不打算开口说话。
“温客行。”周子舒换了称呼,试着板起脸,“别装了,我知道你是狐狸了。”
狐狸连尾巴都不动了,打定主意要装死。
“你想清楚了,温客行。”周子舒严肃道。
狐狸的耳朵一动,嘴巴张开,又强行打了个哈欠似的闭上了。
周子舒把它一把翻将过来,按在小腹上,拨开大尾巴,手就要往下捉,赤狐四肢猛烈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慌慌张张咕了一声,砰地变回人形。
“阿……阿絮!”温客行飞快起身,脸比狐狸的毛色还红。
周子舒差点笑出声,“怎么,不装了?”
温客行垂头丧气地坐在床沿,要是有耳朵,一定耷拉下来了。
“阿絮,你是怎么知道的?”温客行问。
“你常年拿弓箭,手上却光滑无比,没有茧子,说用胭脂扮成女子,但如何抹掉轮廓和喉结呢?我便知道你不是人了。”周子舒道。
“原来如此……我爹娘说,人间也有精妙到能改变性别外貌的易容术,用的就是特殊的脂膏,原来还不能抹掉这些吗?”温客行问。
周子舒道:“或许可以,但那不叫胭脂。”
温客行哦了一声,懊恼自己没有装得更像一些,又道:“不是人,那也不一定是狐狸呀。”
他突然变了声线,幽幽道:“我不能是鬼么?”
周子舒瞪大眼睛道:“我听闻,鬼如果吃肉,会一点点消散的。”
“真的吗?”温客行很吃惊,声音也恢复了原样。
周子舒的杏眼染上笑意。
“阿絮!”温客行有点羞恼,作势哼笑一声,扑回来挠他的痒。
周子舒笑倒在榻上,“等……等!我……我还有话……要说!”
温客行不放过他,闹够了才压着他开口,“你说。”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周子舒看着他,“我小时候在山里迷路,快要饿死时,一只小狐狸找来了食物和水,还冒着危险发出孩童的声音,引来寻我的长辈。我一直记得它,就是你刚才的样子再小一点。”
温客行笑了,他亲昵地蹭蹭阿絮的脖颈,“阿絮,原来你记得!我也记得你!你跟以前没有变化,又说了名字,我就知道你是那个小孩。”
周子舒道:“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控制不住?”
温客行摇摇头,“阿絮,是景七来找我,我才知道你受罚了,我也不会别的医术,爹娘只教了我治疗外伤的,一下就能痊愈,但是人间哪里有这种神药?”
“我本来想马上走的,又怕术法出错,就留下来看了一会,可是你也醒得太快了,我只能先变回狐狸,到时候我再说我没来过就好啦……”
他有些苦恼,“是男的也就罢了,阿絮的娘亲要是知道我是狐狸,岂不是更为难了。”
周子舒边听边笑,“温客行,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这话温客行能接,他凑过去啄一下阿絮的脸颊,抬眸笑道:“我在想……阿絮什么时候能来娶我?”
月色柔和如水,烛火轻轻摇曳,周子舒望着他,禁不住微微一笑。
他们交换了一个真正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