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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乎(1)

疯爱院

——小树,你在哪间教室,我马上去接你一起回家。

林思忆听到手机震动,百无聊赖地拿起来看了一眼陈自渡发来的消息。她本来打算回复在美院2栋403的,字都打好准备一键发送的时候下课铃响了,与此同时,她的辅导员又叫她去办公室。

于是她把缓慢地应和着辅导员,把打好的消息删除,改成了美院2栋414。

她起身朝辅导员办公室走去,算着陈自渡从法学院开车过来再加上上楼大概需要5分钟。

她规规矩矩的站在辅导员面前,听他仔细盘问。

“思忆未来规划是什么啊?”

“没想好。”

“不打算考研吗?这时候也该考虑了。”

“徐老师,我才大一。”

“大一也要想清楚自己未来的规划……”

虽然林思忆眼睛一直看着徐泯,但是她的注意力都在余光上,她一直再留意陈自渡过来没有。

徐泯正在滔滔不绝的时候,她的救星终于到了。陈自渡对这栋教学楼不是很熟悉,绕了几圈才找到414,他一看林思忆正在被训话,就打算到门口旁边等她,谁知道他的身影一下子就被林思忆捕捉到了,她马上回头,单纯无辜地笑着朝门外说了一句:“陈老师,你来啦。”

他不知道林思忆想干什么,就向她摆摆手,示意她好好听辅导员的话,他可以等一会儿。但是林思忆刚刚的举动把里边三个辅导员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再加上林思忆刚刚说的是“陈老师”,所以徐泯就请他进来喝茶。

陈自渡刚把脚踏进来,林思忆就一把握住他的手,捏的很牢固,生怕他松开。陈自渡瞬间就明白她的用意了,于是他也不去茶几旁边坐了,一同站在徐泯面前。他还捏了捏林思忆的虎口,示意她不要担心,他会处理好。

徐泯看到这个情况有些吃惊,但是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问,显然是有些愣住了,于是陈自渡就先开口了:“徐老师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徐泯也不好说什么了,就摇摇头,“我没什么事了,你们先走吧。”

林思忆直到走到车跟前还是牵着陈自渡的手,他把她的手举到她眼前,“小树,我要开车了。”

林思忆受惊一般把手松开,但是她的手没能如愿垂落下去——她还被陈自渡还握在手里。

“多久了?”陈自渡语气温和、慈眉善目地问她。

“从开学。”

“快一年了,为什么不说?”陈自渡看她不说话,便把她的手放下,“上车吧。”

陈自渡也明白她为什么不说,从认识她开始,她就没有依赖别人的习惯。

他们两个上车后就没有再说话,陈自渡也没有放音乐的习惯,车内的很安静,只有制冷空调自顾自地吹发出的声响。

林思忆转头看着陈自渡,他嘴角还是挂着一个很绅士的弧度,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小树,你看我好久了。”陈自渡也不转头,他从余光里都能发现林思忆在很认真地盯着他看。林思忆听到他的话,姿势从直板地坐着侧头看他变成了随意地把头侧抵在靠背上,“陈老师,徐辅导员也不是坏人。”

“哦?是吗?”

林思忆把头转过去,“对不起,陈老师。”

陈自渡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小树,你很漂亮,被人追求是很正常的,你没有错。但是你的辅导员身为一个老师,不该对你动歪心思。”

陈自渡认为在一个校园里,教师就对应工作关系里的上级,他具有权威性。徐泯作为一个老师,去追求自己的学生就是有压迫的性质,不论他如何深情。更何况哪有那么多非她不可理由,就是因为学生更单纯更没有反抗的余地罢了。

林思忆没说话,陈自渡接着说:“小树,今天这一出,能达成你的目的吗?”

林思忆想了想,自己的目的不过是让徐泯放弃念想,让他放弃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证明自己持有确定关系,更何况和她一同出现的这个人不是普普通通的学生,是自己学校的教授,怎么想他都应该放弃了。于是她笃定地说:“能。”

“真的可以吗,”陈自渡还是有些担心她,“我们不在一个院,你的辅导员可能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刚刚不知道,”林思忆看了一眼后视镜,他们两个的目光刚好撞在一起,陈自渡顺势向她弯了弯眉眼,“起码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陈自渡听罢便笑了起来,“这么确定?”

一来陈自渡本来在学校里就算数一数二的名师,二来徐泯经过这一遭即使他不知道也会去查到底是谁快他一步,所以她还是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陈自渡看她信心十足的样子忍俊不禁,“不过,他没得逞,我可是要变成压迫学生的坏老师了。”

林思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是自己考虑不周,打算跟他道歉的时候陈自渡又开口了:“你不用觉得抱歉,下次有事情早点告诉我可以吗?”

林思忆有点理亏,更何况这也说不上是难为人的请求,她只得答应:“可以。”

“到了,下车。”

林思忆下车才发现陈自渡没去律师事务所,直接回家了。“今天不去事务所吗?”

“嗯,给你放一天假。”

陈自渡向来都是体贴温柔的,上楼之后他下了面给林思忆吃,吃完他递给小树一套新的睡衣,“新买的,已经洗好了,你洗完澡换上。”

林思忆拿过来抻开,看到是一条吊带裙,有些难为情地看了一眼陈自渡。

陈自渡立马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信息,他觉得自己可能做的过界了,“你不想穿的话,还穿以前的吧。”

林思忆摇了摇头,拿着进浴室了。

她从来不穿裙子,倒也没什么具体的原因,但是看着挂在墙上的吊带裙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陈自渡看她刚才的样子以为她之前有过什么创伤,有点后悔试探她了,毕竟他看得出她有些勉强。

林思忆洗好穿好出来蜷坐在陈自渡旁边,陈自渡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给林思忆递水的时候借着荧幕光看见了她的内衣肩带——陈自渡家里没有电视机,只有一个投影仪,他看电影的时候是不开灯的,所以刚才才没发现。

林思忆抿了一口水,半跪着往前挪了一步把水放在地上,然后又退回来坐在地毯上跟陈自渡一起看。

陈自渡又起身去拿了她的旧睡衣给她披上,“夜里凉。”

这部电影真的很长,林思忆看的都睡着了。她的头搭在陈自渡的肩上,陈自渡怕她醒不敢动,等到她呼吸匀称了才把她抱回卧室。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林思忆收到了徐泯的消息:

——思忆,昨天的人是陈自渡教授吗?

——是的。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思忆看到这条消息,就知道事情解决了,她拿把手机屏幕朝向陈自渡,“都解决了。”

陈自渡嘴角微微一抿,“那你打算怎么回复呢?”

林思忆把手机拿回来,打了个“是我的daddy”发了过去给陈自渡看。

陈自渡微微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林思忆嘲笑他跟不上网络潮流,“玩的很花的意思。”

林思忆是哔哩哔哩一名老up主,一直冲浪在网络第一线,和这个一头扎在法律文献里的脱网人截然不同。

她剪完视频之后发布,有一个总是第一时间回复的粉丝果然发来了第一条评论:“狗子果然和我心有灵犀,最近刚好在看刀剑神域。”

林思忆会心一笑,愉快地敲下:“桐人真的太帅了。”

陈自渡这天没去律师事务所,连带他聘请的前台——也就是林思忆也没去,他那倒霉的合伙人沈喻冬一个人坐在前台等客户来。

打发住客户之后沈喻冬给陈自渡打电话:“狗东西,在家干什么,你的客户我怎么知道怎么处理,档案都在你手上。”

陈自渡习惯了他的轰炸,“今天我有急事,过不去。”

林思忆本来在地毯上趴着,听到这句话就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停留在陈自渡身上,因为他明明很悠闲地在调有些坏了的扫地机器人。

“管你的,”沈喻冬暴跳如雷,“后天都开庭了,你看着办。”

挂了电话之后陈自渡坐到林思忆身边,“中午吃什么?”

林思忆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着,“陈老师你不是有急事吗?”

“是啊,你下午不是还有体育课吗?都十一点了,我不是要给你做饭吗?”

“那案子呢?”

“放心,我有把握。”

也是,陈自渡刚接到案件的时候两天没合眼,他说前期工作做好,证据够硬,比说什么都有用。

“蛋炒饭。”

得到确切的答案后,陈自渡就起身去厨房了。

下午陈自渡在等林思忆上体育课的时候,看着她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操场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忽然有些恍惚。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大一刚来,也是刚上完体育课。

陈自渡刚从讲台上下来就发现门口站了一个瘦弱小女孩,头发总体是短的,只是后脑勺留了一小撮长发,用皮筋扎着。

她头发全然都湿了,被捋了起来,脸上全是风干的泪痕,据林思忆说,她是在体育课两节课之间得知的消息,所以第二节课她边哭边跑,休息时间就开始查重庆大学的法律系教授有谁是比较强的辩护律师,最终从官网上的课表查到他正在法学院205上课,就还有三分钟下课的时候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了。

陈自渡看她一直盯着他看也不说说话就先发制人,“小姑娘,你一直盯着我看是有什么事吗?”

“案子,接吗?”虽然林思忆看起来十分狼狈,但是她还是语息平稳,面无表情。

陈自渡不是很明白她的来意,“聘请我吗?”

“是。”

小姑娘的话大多言简意赅,并且眼神非常坚定,陈自渡只好说:“那到律师事务所办理委托手续。”

陈自渡在前边走,林思忆在后边跟着,走走停停,感觉她有些失了魂魄,陈自渡也只好放慢脚步和她走在同一水平线上。小姑娘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前,她又一次停下来的时候,陈自渡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扶着她的肩膀,“别担心,既然选择了我就相信我好吗?”

林思忆不说话也没有肢体动作,陈自渡捏了捏她消瘦的肩膀,心想,她这个体型,他估计一只手都能拎起来。

他看林思忆不动,就只好拉着她的袖子往前走,林思忆也不反抗,像一只被牵住缰绳的野马。

到了事务所之后,沈喻冬看到陈自渡牵了一个小姑娘非常震惊地凑上来,“铁树开花啊,去哪捡的小孩,我没想到老陈你竟然是好这口的,啧啧啧,老牛吃嫩草啊。”

“住嘴。”陈自渡两道眼刀射过来,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但是沈喻冬还是不得不承认极其具有压迫感,他立马噤若寒蝉。

沈喻冬带林思忆坐下,陈自渡给她倒了杯水。“什么案件?”

“杀人未遂。”

陈自渡抿了一口水,他最近没有听说过这么严重的事件,就继续追问,“小姑娘你是不是不是重庆本地人,我最近没有听说这起刑事案件。”

“南充的。”

陈自渡扶额,“虽然我不想拒绝你,但是小姑娘你要知道,律师不仅仅是辩护,律师网是很混乱的,我对于南充那边的政治情况一窍不通,你最好找本地律师。这样对于你来说才更有保障。”

“陈老师,”林思忆还是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他们不接。”

“怎么会有所有律师都拒绝的案子?”

“那是县长的儿子。”

也可以理解,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三五万的律师费断了自己的后路,更何况那是个小地方,越小的地方人脉关系往往更加重要。

沈喻冬看了陈自渡一眼,他感觉陈自渡并不会去接这场浪费时间,没有把握,又赚不到钱的案子,他甚至觉得陈自渡根本不会再让她讲下去。

“好,请你详细描述一下,案件经过。”

林思忆的父亲林靳是一名被拖欠工资的包工头,因为受不了一直被工人上门讨债就去找承包方要钱,结果不仅没有拿到钱还被对方羞辱,一气之下拿起水果刀把其中一名承包商捅了。

好巧不巧,那是他们县长的儿子李准。但是即使不是又怎么样,那里坐着的三个合伙人,林靳随便捅一个都是没人敢接的案件。

“好,我了解了,你别担心,这够不成故意杀人,没有那么严重,你把家属通知书拿出来我看一下。”

家属通知书的原件不在林思忆手上,她打开微信,翻出她母亲给她发的图片递给陈自渡,陈自渡看了一眼涉嫌罪名,竟然不是林思忆胡思乱想,真的就是故意杀人未遂。

他稍微震惊了一下就平复了情绪,“我都了解了,我之后会拟定合同给你送过去。这是我的名片,”他指了指记录委托人的手册,“也请你在这里签字,留下联系方式。”

陈自渡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沈喻冬都震惊了,但是陈自渡做事他也不太插手,就没有说话。

林思忆拿起笔,迟迟不敢下手,“陈老师,费用。”

陈自渡看她的打扮也不太好判断她家庭经济的能力,但是通过她的言行举止他还是能大约知道她不是那种很宽裕的家庭养出的小孩,“一万五,你觉得可以吗?”

沈喻冬终于坐不住了,“陈自渡,你疯了,合着做慈善呢?”

林思忆见状就把笔放下了,“对不起陈老师,麻烦你了,您可以按标准收费,不然还是算了。”

“我自己打的官司,我说的话都不算话吗?”陈自渡瞥了一眼沈喻冬,“别在这碍事,泡你的妞去。”

沈喻冬指了指他,“狗东西我算是看透你了,重色轻友是吧。”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们律师事务所早都过了营业时间,员工也都走完了,只剩下陈自渡和林思忆了。林思忆还是不肯写。

陈自渡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笑了,“小姑娘,这么倔啊。要不这样,你先签了,如果觉得我辩护的成功,再多赏我一点,你看这样可以吗?”

林思忆听到“赏”这个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个男人把自己的位置放的极低,但是仍然有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还是不写?”陈自渡从她对面坐到她身边,“那我就去教务系统查你的信息了。”

林思忆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非要帮我?我只是……”

“我确实一开始也不想,但是,这真的顶多算故意伤害,莫须有得罪名,不能安在你父亲头上。”

林思忆被他的话安抚到了,但是还是觉得费用不妥,陈自渡看她按兵不动,就握住她的右手,在委托人栏里写下了“林思忆”三个字。

“您认识我?”林思忆很震惊。

陈自渡指了指她的胸牌,“你是学生会的?”

林思忆低头一看,是中午去学生会开会回来之后胸牌忘记摘了,她下意识地捂住身份牌,抬眼打量了一下陈自渡。

陈自渡脸上挂着祥和的笑容,“你姓林,我就叫你小树吧,”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你快把信息填好,已经十一点了。”

十一点?林思忆惊讶了一下,不过看到外边逐渐沉寂的街道,想着马上宿舍就关门了,就拿起飞快地写下了自己的信息,“谢谢陈老师,我该走了。”

“去哪?”陈自渡看她飞快地起身走到门边,忍俊不禁地问她。

“回宿舍。”林思忆握着门把手,回头对他说到。

“十一点四十了小树,门禁我没记错的话,是十一点半吧。”

“啊?”林思忆瞬间大脑放空,先不说会不会查寝,她今晚住在哪里呢,她真的不想把钱用在酒店上,因为这是一笔完全可以避免的开销,她不禁懊恼起来。

陈自渡也走到她身边,“走吧,旁边就是酒店。”

陈自渡锁了门,林思忆在她后边跟着。到了前台,陈自渡要付款的时候被林思忆拦住了,“陈老师,不麻烦您了,我自己来吧。”

陈自渡把卡收回来,前台对林思忆说道,“小姐,五百。”

林思忆心里一惊,已经快月末了,她根本没有五百。

她不自觉地用求助的眼光看了一眼陈自渡,陈自渡立马接收到信息,把卡又掏了出来递给前台。林思忆还是拦住他了,“不用了陈老师,我住哪里都可以。”

“附近没有别的酒店了。”陈自渡提醒她。

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最后她暗自下了决心,“陈老师,我可以去你家借宿吗?”

“哦?”陈自渡有些惊讶她的决定,但是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愿,“可以。”

到家之后陈自渡给她拿了套自己的睡衣,让她先去洗澡。他去做点夜宵,毕竟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

林思忆洗完出来头发都还是湿漉漉的,肩膀上都是水,衣服都浸的有些湿了。并且陈自渡的衣服对于瘦小的她来说太大了,光上衣都到了她的大腿中部,裤子在脚腕处堆积。

陈自渡把刚做好的意面推给她,“饿了吧。”

林思忆坐下不声不响地吃了起来。

陈自渡已经吃完了,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林思忆也是第一次不觉得被凝视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可能因为陈自渡的目光中不带有对她的审视。

林思忆是真的漂亮,她洗完澡头上顶了根毛巾,头发全部都捋在后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眉毛非常自然有型,是带有眉峰,略带攻击性的。但是她眉毛间距远,眼神纯洁天然,睫毛浓密的像乌鸦用来求偶的羽毛,在灯光下晕染开一片光晕,瞳仁是琥珀色,不算大,也是略带攻击性的,鼻子直而硬挺下唇小而厚,看起来很娇憨。脸型是非常标准的鹅蛋脸,与其说是美丽的小女孩,更像是一个坚韧单纯的少年。各种不平衡的特色出现在同一张脸上,但是她把这些元素都融合地很好,像一个极具特色的陶瓷娃娃。完美的样子,只想让人束之高阁,不忍触碰。

“你知道这样很危险吗?”陈自渡突然发话。

林思忆不知道他在指什么,只好停下抬起头等待他的训斥。

“你一个小姑娘,跟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回家是很危险的。”陈自渡语调温柔,像是在哄小孩,但是又不容置疑。

林思忆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她觉得眼前的男人很值得信任,让她心安。陈自渡一般都是西装革履的模样,他还有穿马甲的习惯,但是刚才回来的时候,他把西装外套和马甲都脱掉了挂在衣架上,现在身上只剩下那条红色领带和衬衣了。他有很多副眼镜,但是他今天戴的是金丝框的那副,因为做饭碍事也一并摘掉了,可能是因为有点近视的缘故,他说完之后没有得到林思忆的回复就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你对别人也这样吗?”陈自渡继续问道。

“没有,”林思忆很真诚地给出了答案,“陈老师,我看见您就觉得很值得信任,不知道为什么。”

“哦?是吗,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小树。”陈自渡笑着逗她,“万一我是衣冠禽兽呢?”

“不会,”林思忆干脆利落,“我知道不会。”

“嗯……”陈自渡也不好说什么,“吹风机在柜子第二层,吃完了头发吹干再睡。”

陈自渡跟她交代完就去洗澡了,出来发现她碗都洗好回卧室了,陈自渡不是很放心就敲门,“我好了,你去吹头发。”

“好。”

其实陈自渡有些琢磨不清楚林思忆究竟是什么样的,因为她一副很叛逆的样子却又十分听话,甚至可以说是温顺。

林思忆从房间出来走到洗手间,陈自渡跟她交代明天有早课他会送她去学校就去书房拟定合同了。

第二天陈自渡把合同交给林思忆的时候她非常震惊,“陈老师,您一宿没睡吗?”

“拟合同很快的。”

陈自渡自此开始连课都推了,全心全意扑在林靳的案子上茶饭不思,沈喻冬都觉得他疯了,“那小姑娘这么大魅力吗?”

“不是她,是案子。”陈自渡缓缓答到。

“老陈,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不明白律师只是个职业,不是正义使者吧。”

“我知道。”陈自渡当然知道,他比谁都明白。但是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没办法放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去独自面对地狱,他既然被选中了,自然会负责到底。

开庭前两天他就提前到南充,和林思忆的母亲面谈。林母似乎不是很在乎,只跟他大概讲述了一下就去照顾林思忆的弟弟了,把他一个人晾在那里。自此陈自渡大概明白了,林母不在乎丈夫,大抵也不在乎林思忆,因为他向她介绍他是林思忆的老师,但是林母对林思忆的状况只字未提。虽然不知道林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但是四分五裂的状态他都看在眼里。他突然有些心疼那个瘦弱的小姑娘。

越小的地方越是黑暗,在光照不进来的地方,他如何据理力争都是徒劳无功。他如何从动机解释说明林靳没有杀人的必要,都被不断驳回,他面对审判结果哑口无言,默默地像林父鞠躬道歉。林父摆摆手,撂下一句“我活该”也毅然决然地面对刑罚。更令人难过的是,林父也对在外为自己劳碌奔波的女儿只字未提。他很茫然地走出法庭,几乎忘记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拨通林思忆的电话,“败诉,对不起,小树。”

那头是良久的沉默,“陈老师,真相不是会在法庭上胜出吗?”

“不是这样的,小树,”陈自渡无奈地说道,“是在法庭上胜出的,才是真相。”

陈自渡很少败诉,每次败诉他都会吸取教训,认真反思,但是他这次太想责怪自己,又找不到原因。

他的心情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肿胀和怅然,下动车的时候他看见林思忆来接他。他们走在路上,耳外喧嚣的世界仿佛与他们无关,过了良久林思忆才说:“陈老师,费用我之后才能给你。”

“嗯……没关系的。”费用的事情陈自渡全然都忘记了,心不在焉地答到。

他大概也猜得到,也许请律师这件事就是林思忆一直一意孤行,再加上他败诉了,林思忆不能从她母亲手里拿到钱也很正常。

“小树,你学的什么专业?”他很难想象一个在校大学生怎么去赚到一万多块钱。

“视觉传达设计。”

陈自渡不知道怎么给她安排工作,思考了良久,“要不你到我事务所做前台吧,我刚好缺一个。”

林思忆知道他是在怜悯,但是她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低下头来。

“一个月三千五怎么样?”她看着陈自渡充满悲悯的笑容,觉得自己顽固的可笑。她真的真的很想拒绝这份沉重的善意,但是除了陈自渡给她的岗位,她没有其他选择能让她负担的起自己的生活费和这个天文数字的债务。

但是陈自渡越为她着想就越显得她可悲,她被这份来自成年人的纯良狠狠地刺穿了自尊,这个人浑身散发着光芒,耀眼的让林思忆马上逃离他的身旁。

林思忆迟迟没有做出应答,陈自渡就先行替她做了决定,“可以的话,明天来上班。”

林思忆抬头望着他,这样也好,她向来事没有决定权的,她点了点头,接下了这份工作。

但是陈自渡的事务所离学校很远,她早起了一个小时都没有赶上,她抵达的时候陈陈自渡已经自己在接洽客户了,她没有打搅他,自行坐在前台。

她看着陈自渡游刃有余地处理和交谈,她深觉他不需要一个前台,更不需要一个没学过法律的前台。支着脑袋发愣的时候陈自渡就已经把业务谈好了,陈自渡走到她面前看她不为所动就敲了敲桌子,“今天迟到了哦。”

“抱歉,陈老师,下次不会了。”

陈自渡凑近她,“我算了一下时间,你从学校过来必然会迟到的,不然——你直接住我家吧。我刚好上课的时候可以开车把你捎到学校去。”

林思忆看着他和煦的表情,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还是难免有些怅然,被包养了呢,她想。

“好,陈老师。”

“还叫我陈老师呢?”

“好,陈总。”

陈自渡扶额,“还不如叫老师。”

“好,陈老师。”

“……”

自此陈自渡上班她上学,陈自渡下班到事务所加班她上班。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由于两个人都不太爱说话,他们中间像是隔了一层雾气,发生的一切都不太真切。

不过林思忆也是有收获的,她渐渐的和沈喻冬熟悉起来了,算是在大学期间第一个朋友。

沈喻冬喜欢rainbow酒吧的一个叫李生的驻唱,天天下班之后开卡座请林思忆和陈自渡一起去,陈自渡大部分时间都拒绝了,偶尔才去,林思忆就和沈喻冬厮混在一起。

“真不知道陈老狐狸怎么放心把你交给我的。”沈喻冬举着酒杯跟林思忆说到。

“什么?”酒吧太吵了,林思忆什么都听不到。

——我们家门禁十点。

林思忆感觉手机震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陈自渡的消息。她再定睛一看时间,已经九点五十九了,她肯定赶不回去。陈自渡也不早点提醒她,等她玩嗨了把时间都忘了才当头给她泼冷水。

她拿起手机给沈喻冬看的时候时间刚好跳到十点,沈喻冬心不在焉地说:“老陈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不可能早回去,你都跟我出来了,也不让人放纵一下。”

“喻冬哥,我先走了吧。”林思忆看了一眼台上这会儿在打碟的李生,觉得沈喻冬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了。

“我送你吧。”沈喻东刚起身就被摁了回去,他抬头一看是陈自渡,“稀客呀,您老怎么有空过来了。”

“接她。”陈自渡瞥了一眼林思忆就把目光又收回到沈喻冬身上,“我不来你们打算玩到散场吧。”

“管我干什么,”沈喻冬不以为然,丝毫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妞我还没泡到呢。”

林思忆立马站了起来,拉住陈自渡的袖子摇了摇,“喻冬哥,我们先走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明显的低气压。林思忆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观察一下陈自渡的状态,虽然他还是挂着绅士微笑,但是他真的不怒自威。

“喝酒了?”陈自渡问她。

“一点点。”林思忆老实回答。

“喝酒的话,不要离开喻冬的视线。”

“好,陈老师,”她看陈自渡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对不起陈老师,下次不会了。”

“下不为例,”陈自渡突然发觉自己可能太严厉了,“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

“有喻冬哥呢。”林思忆纠正他。

“他不靠谱,不作数。”

林思忆听罢噗嗤地笑出声来,陈自渡看她的样子心情也舒畅了不少,“晚归可以,记得叫我。”

“好。”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林思忆的的确确不喜欢麻烦人。毕竟陈自渡也很忙,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她。她过几天有一个漫展,顺势做了个视频,想出外景拍片尾就一个人背着装备出门了。她坐公交到森林公园,拍摄完差不多快十点,手机也快没电了。她就想不麻烦陈自渡了,刚好森林公园在学校附近,她就回宿舍住了。回去几乎就是手机充上电倒头就睡了,毕竟出外景实在太累了。快十二点的时候她突然被宿管阿姨叫起来,说有人找她,她在想谁大半夜不睡觉的时候出门就看到了陈自渡。外面下着大雨,打着伞在门口,她跑过去得时候手臂蹭到了他的西装,发现他半个肩膀都湿了,低头一看,他平时干净的鞋面上都泥渍,裤脚也湿了。她正准备问陈自渡这么晚找她什么事的时候,陈自渡先开口了:“去哪了?”

“森林公园。”

“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时候林思忆才摁了两下开机键,发现手机早都关机了,“没电了。陈老师你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陈自渡的眼镜上都是水汽,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没有挂着自己的招牌笑容,明显是非常生气的,“你不回家,我不担心吗?”

林思忆几乎没听过“担心”这个词语,原本的她随时可以消失不见,没有人会在意,她发觉眼前的人是在为她考虑的时候,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为什么会担心她呢,她不是很明白。

陈自渡看她不说话,就拉起她的袖子,“回家。”

陈自渡走的很快,但是伞很平稳的向林思忆倾斜,林思忆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不敢说话。

他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行为确实乱了方寸,他拉住林思忆的胳膊,“不说这些了,先回家。”

陈自渡开着导航到元和小区,看着破败的居民楼心里很不是滋味,“上去坐坐吗,陈老师。”

“不了。我先回去了。”他实在不忍心去看她的现状。

“您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样吗,去看看吧。”

陈自渡跟着她上楼了,他看着水泥地,想起来林思忆是不喜欢穿拖鞋的,她之前都光脚在家里走来走去,到这边就乖乖地穿拖鞋,给他也拿了一双。陈自渡穿上刚好合脚,“有其他男人来过?”

“这个就是你的。”林思忆说到。

陈自渡有些无所适从地坐在沙发上,林思忆倒了杯水递给陈自渡。陈自渡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陈老师,我知道我欠你的。”

“没有的事小树,你有权利追求你想要的生活。”

林思忆摇了摇头,从他身边坐了下来。陈自渡侧头微笑着看她。林思忆没摆什么表情,深深地望着陈自渡,“我明白的,这些都是还不清的。”

说罢林思忆就伸手摘了陈自渡的眼镜,她的大拇指划过陈自渡的嘴角,然后伸了进去撬开他的嘴唇,把舌头送进去。这是一个绵长缱绻的吻,陈自渡沉浸其中不愿醒来,他一只手揽着林思忆的腰,一只手轻扶着她的头。林思忆被禁锢其中,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就咬了陈自渡的嘴唇,一股血腥的味道涌上来,陈自渡吃痛之后还是不想放过她,林思忆就把他推开了。他们两眼相望,最终目光都停留在对方的嘴唇上,陈自渡的血从弯起的嘴角淌下来,平时看起来高大坚实的他突然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林思忆抹了一下自己嘴上挂着的陈自渡的血,然后蹭在陈自渡的白衬衣上,她跨坐到陈自渡的腿上,轻声喃呢了一句“daddy。”

陈自渡一开始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从林思忆口中第一次听到之后就去查了,所以这次他再次听到这个充满性诱惑的词语顷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陈自渡把林思忆揽进怀里,他们的腰贴在一起,即使林思忆是坐在他腿上他还是比她高,他用睥睨群雄的眼神俯视着林思忆,“永远不要去挑战一个男人忍耐的底线。”

林思忆也不甘示弱,用倔强的眼神望着他,仍然不摆任何表情,继而用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陈自渡看着她的表现,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你偿还我的方式吗?就这么想从此跟我划清界限吗?”

陈自渡一开始以为她是不明白他的感情,但是他现在发现她什么都知道,她甚至还想遂了他的心愿,从此两清,以此来摆脱他。

“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满足你,让你不再心存愧疚,然后潇洒地离开我吗?”陈自渡问她。陈自渡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但是他是没有办法流泪的,他只能哑着嗓子问她。

他揽着林思忆的腿把她抱起来,像抱一个小孩一样轻松,林思忆的手也松开,架在陈自渡的肩膀上,她把头抵在陈自渡的肩膀上,任他摆布。

“先回家。”

陈自渡把林思忆塞进车里,往家里开去,到家之后陈自渡一句话都没说就回房间了。林思忆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很久还是决定去看一下他。林思忆知道欠债还钱,但是情债怎么还,她还是不甚明白,她简单粗暴地认为,爱一个人,就是想得到她的全部。她把自己的认知塞给陈自渡,却再一次把他的心理防线攻击的溃不成军。

她打开陈自渡的卧室门,扑面而来的酒气让她愣了一下,随即她就看到了地上倒着的酒瓶和半瓶白兰地。

她从陈自渡的身边躺了下去。

陈自渡不是特别清醒,他感觉身边有动静就睁眼看了一下,看到是林思忆之后就笑了一下,叫了一声“小树”,把她往怀里揽了揽继续闭上眼睛睡了,她被抱的很紧,头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身体很热,几乎要把林思忆灼伤。心跳声强劲有力,心率很快。林思忆尽可能地调整了姿势,把耳朵贴在他的皮肤上,听了一整夜他的心跳。

林思忆早上醒来的时候陈自渡还没醒,毕竟他是醉宿。但是他的姿势一直没变,死死地抱住林思忆。林思忆稍微动了一下陈自渡就醒了,他放开林思忆,坐起来甩了甩已经麻痹的胳膊。

“小树,昨晚的事很抱歉。”陈自渡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跟她道歉。

他明明可以以醉酒为借口装什么都忘了,但是他没有。他就是要赤裸裸地告诉她,他什么都不需要,他只想要林思忆的心。

林思忆呆呆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盯着被子消化这些信息。

陈自渡起身去做早餐,因为是周末他有大把的时间消磨,他一边磨豆浆一边用舌头去舔舐林思忆的咬痕,这是他的小姑娘给他留下的印记,他不想让这个伤口消失。

他做好之后叫林思忆吃饭,但是他开门之后发现林思忆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姿势都没变,只是在面无表情地流泪,被子都湿了一大片,她听到陈自渡开门就抬起头来,陈自渡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仔细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坐到床边轻柔地给她抹眼泪,低声问她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接受不了的事情,他都可以改。

林思忆摇摇头,用手拨开他的嘴唇看里面的伤口,夹着哭腔问他:“疼吗?”

陈自渡发觉她是在关心他,他害怕她自责就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一点都不疼,甜的。”

林思忆听到这个回答再也忍不住了,哭声一点点释放出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不会背叛陈自渡。陈自渡就坐在床边等着她释放情绪,即使自己刚刚做好的早餐全都凉了也没叫她镇静。

陈自渡觉得林思忆是因为觉得他一直把她当金丝雀一样圈养才要离开他,所以他就随林思忆去了。她在外面工作居住,他觉得小姑娘长大了有想法也很正常,他得容许她的小脾性。

林思忆一直独居到张怀离大四上的实习期,陈自渡问张怀离打算去哪边,“主城啊,不过我就是在那边找个闲职,要不是为了学分,我才不会浪费我的复习时间。”张怀离说到。

“那我给你租个两室两厅,你跟小树一起可以吗?她现在住的环境太差了。”陈自渡问她。

“不用,”张怀离回应,“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这些房租我还是付的起的,我早都想跟狗子一起了。”

陈自渡害怕伤害到林思忆的自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就放任张怀离去解决这个事情了。

张怀离也是相当给力,林思忆非常愿意跟她呆在一起,毕竟很难遇到如此懂她的人。林思忆跟张怀离躺在一起谈天说地,聊动漫游戏,天文地理,一起打游戏。张怀离擅长FPS,MOBA手游打的极烂,恰好林思忆晕3D,擅长所有推塔游戏。她们相互带对方上分,偶尔的闲暇时间一起跑大老远吃洞府老火锅。她们相似又互补,如同世界颠倒后的另一个自己。

张怀离考研准备的早且充分,偶尔还可以休息。她的休息时间都拿来和林思忆出外景了,她比林思忆高半个头,几乎扛了所有设备。

“狗子,你怎么玩起来cos的?”

“我吗,”林思忆眯了眯眼睛,“因为我叛逆。”

林思忆是从高中开始成为一个cosplayer的,那个时候的她刚被全世界抛弃,连基本的生活费都没有办法保障。但是高中高强度的学习又没有人要她这种没有空的兼职人,她只能投身自由职业,于是她买了大量廉价化妆品开始了cosplayer的生涯。那个时候cos就是奇装异服,非主流,出外景一定引人侧目。但是她不在乎,有人看她就够了,不论是什么样的关注目光她都接受,她已经被无视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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