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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春宽梦窄

至于出国读书一事,齐韵伦倒是答应了,他自然有他的考量,齐隽泰若是出去了,天高皇帝远的,再加之时日一久,或许就把林家那姑娘的事给放下了。

再者,林韵伦亦有别的考量,如今光绪帝凡事做不得主,都是老佛爷在背后拿主意,一帮的大臣,真正为了这大清的天下的又有几人,怕不是中饱私囊,都奔着自己的私欲而去,要不然也不会有人振臂一呼,就有成千上万的追随者,这里头自然有为了所谓的民主主义者,但更多的人只是想得到一顿饱饭而已。

齐韵伦早就对朝廷忧心,所谓忠心报国者的下场如陈浮笺者就叫人寒心,所以他的独子齐隽泰,他从未积极令其入朝为官,他其实更愿意齐隽泰做一个干净纯粹而自由的人,这里说到的干净纯粹而自由,其实指的是为心而活,不屑拘泥,更或者同流合污,因为一旦入朝为官,即便是想洁身自爱,但其中的纷繁复杂龌蹉肮脏,有时是自己想避而远之,却不一定能轻易做到的,总要动足了脑子,才可远离是非,亦或是遵从了自己的心。

所以齐隽泰提出去国外读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则可以开阔眼界,二则可以好好思忖一下,会不会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齐隽泰和曾良骥如今算是一对好朋友,两个人时常聚在一起聊天,曾良骥是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快没了,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像有五马分尸一般来从不同的方向拉扯着他的心,他非得有一个人来和自己说话聊天分散注意力,而齐隽泰,很是仰慕他,也钦佩于菡黛的思想境界和学识,现如今菡黛找不见了,他自然愿意和曾良骥在一起。

两个人很投缘,时常在一起,林鹭音因此有了怨言,她觉得齐隽泰对一个男人的热情都比对自己强。

林鹭音也见过曾良骥,她不大喜欢这个人,虽然这个人和齐隽泰一样长相清俊贵逸,是个顶和气的人,但是他们说的话,她不是很能听懂,这样就更别提能插上话了,她没怎么读过书,幼年时家里穷,父亲请不起先生来家里教弟弟读书,就更遑论是她了。

后来到得林流云六七岁,她也到了八九岁,林开源才勉为其难地请了个秀才来家里,虽然教了几年书,到底因为林流云顽劣不堪,先生觉得没有成效,还不如在一边旁听的林鹭音喜爱读书,先生觉得没有成效,遂提出辞呈,林开源本不大看重这些,觉得能识得几个字,可以做生意就是行了,也就答应了。

和齐隽泰以及曾良骥在一起,令她备觉冷落,并且不自在,仿佛他们才是相熟的人,她却落了个局外人的意思,而实际上是曾良骥不过才认识齐隽泰小半个月。

不过听他们说话,得知曾良骥喜欢陈菡黛,这倒令她心生欢喜。

菡黛到了宣武门内石驸马大街京师女子学堂就读,学堂里不仅教授国文,还学习算术、史地,以及有音乐体育等课程,这样的日子倒也充实简单,菡黛每日里按时上下课,晚间就对日间的课程稍作复习,然后逗弄一下春巧的小丫头。

那孩子有了五岁,每每看见菡黛坐在书桌前看书,倍感好奇,也晓得问一问,仿佛感兴趣的样子,菡黛若有所思,便征得春巧同意后,充当起了教授孩子读书的工作。

那孩子也乖巧认真,学习起来一丝不苟,对菡黛布置的作业总要不折不扣地完成。

春巧看见菡黛去读女子学堂,自然也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如今怕是世道要变了,女子也是应该要读书的,所以菡黛愿意担负起教授孩子的工作,她自然高兴。

而且她直觉菡黛是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人,菡黛知书达礼,言谈不俗,眼界高远,看问题的视觉更与她不可同日而语,她仰视她,钦佩她,觉得能与她在一起,受她熏陶,自然是一件有利于自己和孩子的事。

林鹭音夜里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无他,只因她梦见自己给齐隽泰送行,齐隽泰站在船舶上,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海天一色,他一脸的踌躇满志,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而自己却是肝肠寸断泪盈于睫,手足冰凉,只觉得齐隽泰这一去,仿佛就如风筝断了线,自己再也没有一丝把握,于是愈发难受,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来。

这一哭,便醒了来,翻来覆去地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

早起后,她去母亲屋里说话,说着说着便大哭起来,林夫人心疼女儿,说道:作孽啊,倒腾得人寝食难安的,这还刚开始呢,若要是齐家公子真的走了,还不得魂不守舍,一蹶不振的,或是连性命都要搭进去了。

林鹭音听着,光想一想那没有齐隽泰的日子,都觉得揪心揪肺地疼,还不说真要等到那一天。

哭了一阵子,她从她母亲房里出来后就有了想法,她得阻止齐隽泰出国去,这是大事,关乎到她的未来,至于怎么阻止,她又犯了愁。

齐隽泰去英吉利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他说先从北京去上海,这得坐火车去,然后在上海坐轮船去英吉利。

林鹭音一双美目哀哀戚戚地望着齐隽泰,说要跟他一起去上海,她得送他。

齐隽泰心里一阵发酸,可是对于未来的憧憬和热情,令他觉得儿女私情应该暂时放在一边,他和任何一个男人一样,觉得男人的天地应该在外头,而不在闺阁之间,所以他笃定要去英吉利的。

到了那一天,齐韵伦和齐夫人来送他上火车,连曾良骥也来了,齐隽泰不敢让父母瞧见和他一起去上海的林鹭音,他把林鹭音安排在了另一节车厢。

不过曾良骥却看到了探头出来的林鹭音,林鹭音看见曾良骥身边的齐家二老,吓得赶紧把头缩了回去,还把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了。

到了上海,林鹭音觉得这是一个光怪陆离万花筒一般的世界,这里有戏院电影院,有舞厅汽车电车,有各种新奇的北京所没有的东西,林鹭音还观察到上海人比北京人要面皮厚许多,譬如他们在上海火车站时,竟然有一个风情旖旎的女人对着齐隽泰抛媚眼,不过齐隽泰那样的正人君子是不为多动动,他依旧心无旁骛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但林鹭音却难受极了。

她还看见街上有一些红发碧眼的外国女人,个子很高,体态丰盈,穿着打扮却吓人一跳,竟然穿着紧身的上衣,这就高高耸立着一对饱满的乳房,林鹭音只看了一眼,就触电似的调开了目光,她觉得羞赧,过来几分钟,她又朝身边的齐隽泰看过去,看他的眼睛有没有被那个身材丰满的外国女人吸引过去。

齐隽泰大约是好奇,的确多看了那外国女人一眼,但目光仅限于脖子以上的部分,林鹭音却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有些慌乱。

他们找了一家“和平饭店”住下来,齐隽泰要了两间客房,晚间林鹭音吩咐侍应生上了好酒好菜端来齐隽泰住的房间。

齐隽泰轻易不喝酒,但禁不住林鹭音温言软语,说是别离在即,喝一杯无妨。

齐隽泰心里一动,也动了恻隐之心,料定林鹭音只是想和自己好好聚聚,毕竟船票是明天的日子,从此后天各一方,想见一面甚难,于是两人喝了起来。

本来齐隽泰顾念着明日就要启程,少喝一点为妙,林鹭音却是左一杯右一杯的尽着兴地喝,他起先还想阻止林鹭音,奈何林鹭音一双水润润的眸子哀婉地望住他,叫他拒绝不得,这不,就喝多了,况且他酒量本来就不大,这会儿更是不胜酒力沉沉睡去。

林鹭音看他面色酡红,呼吸声均匀,知道已经熟睡。

便放心地找到了他的箱笼,打了开来,找到了照会和船票,她拿在手里一会儿,看一看照会和船票,又看一看熟睡中的齐隽泰,不觉眸中泪意渐起,轻轻说道:隽泰,鹭音舍不得你,想你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不愿你到外头那花花世界去,那样鹭音心里不踏实,所以鹭音只得狠了心,把你出国的照会和船票毁了去,你体谅鹭音的一片心,别怨怪鹭音!

说罢,眼睛一闭,只听得“撕拉”声响起,她果然将照会撕得粉碎,之后又是船票。

如此这般,也还不够,她还将被褥什么的弄得一团糟,箱笼里头的细软之物更是乱作一团,还有他的衣衫,她也做出了搜身的效果,做好这些之后,又去隔壁自己的房间,将箱笼什么的照葫芦画瓢,最后才回到齐隽泰房里,扑在桌子上做酒醉之后睡过去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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