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一阵恍惚。而后他连忙回想今天孟清岚的言行,又赶紧把家仆喊进来,细细问了孟清岚的行踪。家仆以为他又要去自讨没趣,皱着眉鄙夷地开口告诉了谢朝孟清岚今天去了将军府,还没回来。
谢朝仍旧不放心。正想继续细问之时,大房夫人手底下的嬷嬷便敲门进来了。
“六公子,夫人让你到慈竹堂去考察功课。连同七公子一起。”
嬷嬷将话说完,将房间扫视了一圈,看向谢朝,问:“不知七公子现今在何处?”
谢朝一愣,一揉眉心,语气微加疲惫:“谢溯今早便出去了,我怎么知道他到哪里鬼混?”
嬷嬷探究地打量着他,见他不像是在欺骗,便微一颔首,道:“如此,只好请六公子单独随老奴走一趟了。”
“嗯。”谢朝应下,跟上嬷嬷。
走在路上,他直觉母亲传唤自己绝不会仅仅是考察功课,反而像是把他诓过去的借口。
一念至此,谢朝便直白道:“嬷嬷,不知六六现今在何处?”
老嬷嬷头也不回,也没打算骗他:“跟四公子在夫人那罚跪呢。”
谢朝顿时一凛,足下生风一般,越过老嬷嬷,急急冲着慈竹堂去了。
果然,他刚冲到堂前就看见一前一后跪着的兄妹俩,谢楚玉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还时不时回头看看谢清焓有没有晕倒过去。
谢朝正要同二人询问缘由,里面就传来了夫人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不用管他们。”
语气里怒意尽显,可见事情非同小可。谢朝无奈地看了谢清焓一眼,走进堂中。
“母亲大人,六六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同四哥一道跪着?”
“六六大病未愈,身子骨岂能遭受此等煎熬?”
案前,贵妇人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凉薄:“想不到你竟然不先询问我为何不问你的功课,而是关心起了你从来不关心的妹妹。”
谢朝从没听过自己的母亲用这种语气说话。当下就是一愣,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贵妇人。
只见那贵妇人脸色惨白,衣服也比平日朴素。斜斜抬起的黑色眼瞳里仿佛没有生气,可是她的情绪却又那样明显。
不对劲。
谢朝直觉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便接了夫人的话道:“我身为六六的亲兄长,理应关心妹妹。亲人同仕途比起来,前者更重要。”
这句话是他的肺腑之言。不料那贵妇人却“嗤”地一声笑开了。
“亲人更重要?”
贵妇人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盯着他的眼睛里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杀意。
“若是亲人重要,为何,你要拿焓焓的命换你的安生日子?!”
谢朝一惊,抬起头连退数步:“我没有!母亲大人,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
惊疑、惶恐还有不可置信同时出现在谢朝的脸上。贵妇人听了他的话当即坐不住,从案前起身。谢朝还未反应过来,贵妇人便犹如鬼魅般地扑到他面前,嘶吼着:“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朝,你和谢溯他们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就因为侯府将覆,你们竟然当着送我入葬的仪队前把焓焓卖到那种地方!你该死!你和那些孽种都该死!你们害死了我的焓焓!!”
她的脸霎时间变得血腥可怖,面目全非。谢朝大骇,想要摆脱它,却被它一点一点地吞吃入腹。
“不要!”
蓦地,谢朝从书案上猛然抬起头来。额间冷汗涔涔,竟是将方才他昏睡的纸浸湿了。
他猛地呼吸好几下才勉强平息心口的惊骇。旋即瘫软在坐榻上,一动不动。
原来是梦啊。
谢朝微阖了眼,脑海里盘旋着方才贵妇人大叫出口的话。
他和兄长们一起害死了焓焓?
这怎么可能。
可是那贵妇人眸子里的恨与绝望却是那样的真实,不像在造假。
谢朝迷迷糊糊之间,没注意看被自己打翻的熏香。香烬还未完全成灰,一碰到易燃的纸便“噌”地着了。
火焰顿时席卷了整个书房,独独没烧到离火源最近的谢朝。高温炽烤之下,本就恍惚的谢朝当即昏了过去。
火光蔓延,点燃了侯府上方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