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体校已经有两年了,门口的老桂花树已经开始落花,空气里都是沁人心脾的香甜,操场上的人影层叠,挥洒着属于他们的汗水。
远远就看到那个挺拔如松的人,那个充满了他的童年的亦师亦友的古教练。
...
好奇心战胜了颓靡,林爻还是打算去看看古教练。
年近古稀的古教练,岁月没有压弯他的脊梁,头发又白了一些,精神矍铄。
古教练早瞧见了门口踌躇的林爻,那个他的得意门生,如今眼里少了光,既是心疼又生气。
“教练好久不见。”林爻勉强地笑了笑,笑了还不如别笑,太难看。
“看看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子。”
顺着古教练的目光,那是一个黑黑瘦瘦的身影,看着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已经脱离了大部队,却不依不饶地没有停下步伐。
“像不像你?”
“看着他,就让我不止地想起你,林爻。”
“教练......”
“要不要喝杯茶,金骏眉哦~”古教练语气轻松,甚至还对着林爻挑了挑眉。
...
上好红茶的醇香弥漫,玻璃柜子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奖杯奖牌,都诉说着主人从前的辉煌。
古教练细细品了一口茶,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膝盖动手术了吧。”
虽是一个问句,但古教练用得是陈述句的语调。
林爻膝盖受伤总所周知,但当时并没有严重到要动手术的地步,肯定是夏至跟古教练说了什么。
“刚刚那个孩子,跟你一样,休息时也在自主训练,说不定又是下一个你。”
蒸腾着的热气,让林爻眼前有些模糊,古教练的脸上似乎充满了哀伤。
“我那时环境不好,到了二十几岁才开始参加比赛,第一次参赛后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就这样凭着一腔热血,每天都在比赛和训练中度过,最好的时候甚至参加了全英公开赛。”
“十年,一个人跌跌撞撞拼搏了十年。”
“我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眼前,从来没注意到别人。”
“离开赛场,做了裁判,赛场上的选手总是几年就会消失,然后再无音讯。”
“那时我才恍然意识到,人的运动生涯是那么的短,有些人甚至没有机会站在领奖台就默然离场,我这样的何其幸运,竟搏来十年之久。”
壶里的水凉了,古教练起身去接水。
林爻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想知道夏至叫他来看古教练的原因是什么,而古教练却一直在说别的事。
“刚刚那个孩子,叫黎成,是扶贫指标送来的孩子。”
“小成从山里出来,再也不想回去,回去那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为了早日出成绩,训练刻苦,月休时问他怎么不回家,他说家太远了,回家要坐县巴,到了县城再转车去镇上,然后再靠双脚走两个小时山路。”
“他希望自己像全红婵一样,一跃而下,捧回一个奖杯,一家人再不用在地里刨食。”
说到这里,古教练停下没再继续,屋子里只剩下水壶快要沸腾的咕嘟声。
沏好一壶新茶,林爻依然垂着头,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
“我见过太多个‘小成’了,但‘小成’不会因为前人的伤痛,就停下自己的脚步。”
“为自己搏一个前程,也为了卸下身上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