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间不会因为有情人的悠然而停滞,次日午时,最为隆重的决赛终于开始。而主考官,仍是上一届决赛时的考官谢檐砌。他容宇平淡,危襟正坐,平添了一丝肃气与凛然。待到午时的钟声响起,他便宣布了开始。
闻涯、纪君池倒是双双进入了决赛,阮歌辰作为他们二人的朋友,自是前来观战。于是选了前排稍偏的位置,与云鸿坐下,坐下百无聊赖的闭目养神。
台上。
好巧不巧的是,闻涯与纪君池又被分到了一队。
“君池,还记得三月前的邀约吗?”“当然!今日我一定当着辰兄的面把你小子揍趴下来不可!”纪君池哈哈大笑,到了两盏酒,与闻涯一人捏一杯,交杯,仰头喝下。击了个掌,一前一后的跳上了擂台。
之前一脸闲散的阮歌辰眼神猛然一凛,与师父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谢檐砌微不可察的颔首回应,二人又将目光转至台上。
“你先。”闻涯抽出长剑,弓起了身子,蹲着马步做出防守姿态。纪君池毫不犹豫的眯起双眼,拔剑。猛地一顿,急速低低飞去,一剑挥下。闻涯长剑一挥,格挡住了对方的攻势,二人各退半步。
一场惊世的比赛,方算正式开始。
纪君池的剑术颇为凌厉,一招一式带着粼粼的冷光,既快又狠,伴着“长悟十三式”独树一支的精锐与气概,光影缭乱。闻涯则更为沉稳,每一式都在数秒之内细细思虑,与平日的潇洒随意大相径庭,虽为守势,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弱势。剑光闪烁,寒气逼人。
四座皆屏息凝神。闻涯对君池的招数不可谓不熟,侧身一躲,挑起了一抹张扬的笑颜。纪君池剑术愈发进逼,却慢慢丧失了优势。突然,眼中金芒一闪。
未等闻涯反应,只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意在台上弥漫。纪君池一剑既出,第二箭则随之而来,剑光闪闪。
“噗”的一声,长剑贯穿了闻涯的左肩,一股热气腾腾猛的涌上了身体,他抬手一摸,鲜血淋漓地顺着手流下。
纪君池却不曾停手,他长剑圈转,势道凌厉,又转斩向半跪于地,冷汗淋漓的对手。
“好了。”只听一声柔缓又极具气势的声音,接着一股强硬温和的力量将他们分开。“咣当”一声,纪君池的长剑脱手,似乎刚刚反应过来了之前的动作,他的脸色煞白。赶忙飞身向前,扶起了闻涯。
“啊!疼!!”刚入客栈闻涯的房间,阮歌辰便听得了一声堪比屠猪的惨叫,幸亏墙上贴有隔音符。纪君池则小心翼翼,面怀愧疚地为他上药。二人抬头,看见了白衣人走近,只是轻轻喊了一声,又继续了以上的动作。
“君池,”阮歌辰温声询问,在闻涯的伤口大致处理好之后,“上场时,你是否是…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思?”纪君池一怔,随后忧虑的点了点头。闻涯闻言也,收起了嬉闹的神色。
“你们……这么激动作甚?”阮歌辰一愣,“只是因为……他最近练习认真且投入,故而…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是谁罢了。”
如此一个轻描淡写的解释让神经紧绷的二人略显茫然。
“就只是这样了?”闻涯吞了口口水,艰难问道。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后,他一个上前猛扑,却因拉扯的伤口而脸色惨白,脸上却饱含对同伴的担忧。
阮歌辰好笑的望着他们。“是啊,你们两个都因对方原因而束手束脚,而君池则是因为刚才斗得畅快了,因而忘乎所以。”他话锋一转,“其实这是一个很有用的心态,我想,闻涯以后也可以学学。”闻涯受教地点了点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笑骂道:
“你小子,连兄弟我都不认识了,无差别攻击啊!”纪君池正帮他上药,一时气不过,故意一手戳伤口,引起对方的阵阵哀嚎。“别这么瞪着我。”纪君池羞恼道。
阮歌辰低低咳了几声,轻轻喘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小缀饮了几口。二人方记起他尚在病中,况且几日他未束发包,仅仅是在长发的中下处束了一条发带,更显憔悴。望着他比闻涯都苍白,几分的面孔,一阵忧虑。
“辰兄,你还是先别管我们了吧,早些回房休息,这里有我就够了。”纪君池轻声开口,小心的劝导。“我马上就修养好了,杜老的行踪,我与君池也正在清理调查。辰兄,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听着二人一唱一和的劝辞,阮歌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和温暖。
“君池、闻涯,以前在扬州,门派里的人成天盯着我,每天12个时辰,恨不得我躺着过去13个时辰,然后强行抢走手上的事务,倒也乐得清闲。”他的眼角不知不觉间泛起了一道道涟漪,“扬州湿气又重,他们天天把我闷在房里,也是生怕我不长几个蘑菇。”他一边和二人说笑着,一边往门外走。
“你们也早些回去,输赢什么的,真的不重要。闻涯,还是先养好一些罢,怕是令堂大人知道又要担心了。”阮歌辰拦住欲要起身相送的二人。
“没事儿,她也不怎么关心我的,我偷偷跑出去也没人管过。”闻涯满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语气中竟带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望。阮歌辰温和安抚的看了看他,和声劝了两句多多保养,被二人以相同的话语相送,关上了门离开了。
君池乐观又温和体贴,闻涯外表恣意,内心却稳重而敏锐,二人相交于童年,将这段友谊一直延续至今,倒也算一段佳话。他们的内心,永远知世故而不世故,犹如怀捧冰雪一样明净澄澈,为了仅仅结识数月的友人,也可以推心置腹、倾囊相助。只是,他们越是这般纯净,越是此般清澈,他就越怕世间万千的凉薄面孔,一刀刀伤害着他们。想到这里,阮歌辰只觉得心中一恸,难以自抑的怆然大咳起来。
云鸿不在身侧,峰中弟子也各有所顾,阮歌辰扶着窗台慢慢平喘,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