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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归去来兮

几度秋凉

男主视角,无cp,武侠向。

此时已过霜降,正是最为寒凉的深秋。一轮明月皎皎孤立着,照彻长空,云雾叆叇,树影萧萧。寒风呜咽压过了草虫的低鸣,清浅的灯先悬挂,点燃了微沉的夜色,映亮了池边两个纠缠的身影。

“再来!”深蓝劲装的公子一喝,随即将身一闪,又似虚影一般飘到黑衣公子身后,利落一掌拍出,黑衣人却丝不恐慌,目光朗朗,迅速回头抬腿,一脚横扫而出。月色灯火下,两个身影时远时近,打得难舍难分。

少顷,蓝衣人便挣开黑衣的桎梏,闪到黑衣的身后,剑背直抵喉咙。黑衣公子微微一愣,无奈只得将长剑丢下,与石路一磕,发出泠泠的声音。

“哈恰哈,君池啊君池,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哪。自你学会了'镇伦九式'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赢!”闻涯倚于石栏上,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抚掌大笑道。纪君池示大口喘气,闻得这话倒无半分恼意,笑道“看把你小子得意的,没个正型。好,一盏茶后,你我再战!”话毕,却听得一声悠悠叹息,一个清煦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都已经打了二更了,还是先回去休息罢。”二人连忙回望,对上了玉面青衫人温和的面庞。

“这么晚了!”闻涯慌忙抬头,只见月色以行近中天,此刻正冲着他们轻轻笑着,便忙嚎道。“君池,赶索回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跟个夜猫子似的吗?明早我们还要回去的。”闻涯半是嗔道。阮歌辰见他们收拾好,便提着灯引领他们走到了廊下,然后缓步回房。风霜将他的身影朦了一层浮雾。他转身,见二人站立不动,便又唤了一声:

“快回罢,君池、闻涯,明日我们在车上再谈谈打斗的问题。”他的衣袂随之消失于转角。

闻、纪二人随后转身,回房的路上,闻涯悄声道:“君池,你说,辰兄为何不肯好生在扬州逍遥,却千里迢迢跑去长安?”

君池摇了摇头:“我也不甚清楚。虽然京城长安乃富贵繁华之地,但那儿的风水还不如扬州养人……不过辰兄向有他的理由,或许因为医王杜仲身在长安?他的身子一向不好,求医的可能倒是极高。”闻涯点点头表示赞同,便与其怀揣满腹疑虑和期待合了眼。

次日,马车上。

阮歌辰抱着手炉,斜倚着座位温声开口:“君池,昨夜你的比斗开始不错,但第四十三式'睨天斩’那儿,略有操之过急,要先垂下手臂。”他撩开车帘,随意地这下一根枝条,右手慢慢举起,在空中轻巧地舞了出一个水波般的锦缎,后猛然下劈。尽管动作的力度绵软虚浮,但那招横斩下来的凌厉部让二人微微凝目,那般行云流水,气度天成。像是一坛平静的水被生猛劈开,却迅速恢复,期间动作之妙甚至没有带起一丝细小的水波。

“不愧是玄霄山峰峰主啊,”闻涯叹到,“真令人望尘莫及。”

被方才招术带来的厉风激到,阮歌辰微微咳了一阵,莞尔抬头笑到:“这有什么值得惊叹的,你和君池小我十岁有余,那时我自己连提剑怕是都难呢。”

“只是可惜了。”纪君池刚说完,内心便大叫不妙,只不过为时已晚,车里瞬间凝固下来。

“可惜什么,有得必有失嘛,”阮歌辰倒是看起来毫不在意地丢下木棍,继续棒起了手炉,耸耸肩温声道。

他们在路上谈天论道,便是悠悠度过了一月有余。

十一月初的午后,在三人的聊天中,马车渐渐停了。车夫在外间了两声,然后掀开了轿帘。“马车已经到我的府上了,二位是先行离开还是留下?”阮歌辰微笑着。二人对视一瞬 ,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渴望。

“那就多谢辰兄收留了!” 闻涯朗声笑着,随后纵身一跃跳下马车。纪君池默默然无语半刻,亦扶着阮歌辰下了马车。

“倒麻烦辰兄为我俩操心了。”

“朋友之间,何提麻烦一说。”阮歌辰中代轻轻一笑,眼睛温润深沉,而闪着葳蕤烛苗般的暖光。恍若春风化雨,万花竞放。

“走吧。”轻轻拿开胳膊,阮歌辰在前面带着路。

饶是在玄霄峰作客数月,庭中的气息仍让两位金贵公子一怔。府中古朴清雅,黑瓦白墙,青峻的松竹枕着依依方石,风声茫茫、乌啼嘤嘤,听着倒几分像是佛音。似是迦蓝吐露清心之经,炊烟袅袅,动人情肠。

闻涯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小声说:“还好没急着去,不然就太可惜了。”纪君池怔然望着这京中的江南,言道:“若是有琴,有酒,岂不成画了。”

阮歌辰闻言轻笑,施施然带他们来行至右侧略显空荡的邬轩中。他让人提了一壶酒。

“是竹叶青酒!”闻涯容宇震然,长息到。纪君池轻抿一口,亦难掩惊愕:“此等名酒,哪是我二人可消受得起!”慌忙推杯。竹叶青酒堪称名酒之首, 清冽深沉,其配方则是由十余种药草为辅、二种灵药为配,经两年之劳方可然配出。然而那两种灵药本就凤毛麟角,唯唯生于琼台一隅,可惜百余年来的四国之乱,将如此珍宝斩落殆尽。如今,它便成了江湖中一掷千金亦是难求,国宴中亦难见一二壶的珍宝。歌辰却无声地淡笑着。

“行于江湖之上,美酒易得,知音难寻。杯酒相赠,有何不妥?”他微垂眼睫,阳光映射,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块细密的阴影,“况且我身体不好,纵是微辛之酒亦是我无法接受的。”终是盛情难却,闻涯也轻抿下一口。轻柔却醇厚的气息绕于口腔中,一股温暖包裹着脾胃。

阮歌辰望着他们,清浅的光线酒在他的脸上,流转着一丝悲凉的气韵。他默默站起,走向背阴的墙面,取下了琴,在闻、纪二人探究的目光下席地而坐,指尖轻轻一划,“铮”的一声,信手拔弄起了琴弦。

他微微瞑目。一双劲瘦苍白的手在琴上轻拢慢捻,温和低沉的琴音遍如雾般倾泻而出,弥漫扩散,化为一片渺渺梦岚。似是惊鸿一瞥,望到了古庙依傍着青翠如嶂的山峰,白鸥之声渐渐消歇,月影倒映在江面上。闭眼,江水浩茫,江岸细柳纤纤。凉风习习,送来泥土的清芳。似像伊人踏水而来。阮歌辰的神情愈发柔和了。右手微微一动,琴声倏地加重,以高亢却极尽悲凉的音调诉说着无限烦忧。纪君池默默抬头,几要落下泪来。

阮歌辰又缓缓放慢了速度,让这般难以自抑的忧愁缓步,最终随着最后一个音的结束,消散于烟尘之中。纪君池痴痴地望着,俨然醉于琴声之中。“辰兄真实惊才艳艳!”闻涯大笑着,“与辰兄交友真是我行于江湖的一大幸事。”

纪君池爽朗一笑附和,望着欲坠的薄阳,举杯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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