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雨是被楼下一个大妈的大嗓门吵醒的,不知道哪层楼的那个孩子,又把她丢在阳台上的吊花弄折了一枝。
大妈在江山雨醒来时已经骂了五分钟了。宿醉就是这一点不好,醒来不仅要忍受头痛欲裂的感觉,鼓膜还要饱受摧残。他已经不记得昨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江山雨踩着咯吱响生锈了的楼梯出来时,大妈还在滔滔不绝:“去你妈个狗娘养的,什么东西!家里老子整天吸毒,儿子也不知是个什么玩意……”仿佛早就习以为常,江山雨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双目平静的向前走去。
直到走出这个区,走出这条街,江山雨才彻底换出口气似的,从后裤袋里拿出一包不知多久的烟,蹲在地上狠狠抽了口。
他蹲在胡同口的角落里,双目无神的盯着自己可以透过几个洞看到袜子颜色的鞋,盯了好一会,手里的烟头烧到指头才猛然回过神般,就着有些难受的姿势狠狠吸了一口,站起身将烟头踩灭,“啧”了一声后向离胡同不远的一家小杂货店走去。
早上是大人孩子出门高峰期,但江山雨一路走来没碰到人,这倒省了他的精力——时刻要警惕着周围人的精力。
杂货店其实不是个杂货店,只不过上面挂着个模糊不清、一角已经掉色的牌子。这还是当初徐志谦提议的,说是不拆牌子不会太引人注目。实际上顶着杂货店牌子而里面一无所有本身已经够引人注意的了。
的确是一无所有。江山雨打开门锁推开门的那一刻,昨天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看着眼前原本东西就不多、还算个“乐队聚集地”的不大的房间,此时空空荡荡,只剩个话筒和曲谱架,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些什么了。
他们三人的动作也真够快的,昨晚才刚举行过送别会,今早东西就没影了。
也算是各回各家吧,自己的乐器器材都是自己掏钱的,只不过是凑在一起唱个歌而已,怎么就那么难……是啊,怎么就那么难了……
江山雨蹲了下来,头渐渐低下埋在自己的手臂里,一只手无力垂下,一动也不动,如雕像保持这个姿势好几分钟,直到上衣口袋里手机响了声,江山雨才梦游重新回魂,伸出手向口袋摸索着。
手机款式是好几年前的了,还是智能机,屏幕比不上现在的,但也能看清字。
说来好笑,这手机其实本来不是江山雨的,但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完全就是个巧合。
那天江山雨没事儿干,和他手下的小弟在区里面随便溜达,刚拐了个弯就碰到有人在打劫。这在胡同区并不常见,江山雨本来也不想管,但转头无意间瞥到那位被打劫的人士就愣住了,穿着西装,还夹着个公文包,一看就是个斯文人士。好巧不巧,他手下的人都知道,江山雨这有个规矩,那就是,从不偷抢看起来有钱的。于是,没等他发令,就一窝蜂冲上去把打劫的人揍了一顿。那斯文人士被这为虎作伥的阵势吓一大跳,本来没怎么吓,现在直接腿发抖,当一小弟将被抢的手机递给他时,那人根本不敢要,还慷慨表示送给你们老大了。江山雨虽然也会神偷法,但还没从救过的人中要过什么东西,结果拒绝后那人抖得更厉害了,磕磕巴巴的言语中竟有些不收就不罢休的意思,最后还编了个洁癖,不用就直接扔垃圾桶的话,江山雨实在是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最后只得在那人一步步指导下按下恢复什么设置后的如释重负和小弟们羡慕嫉妒恨如出一辙的炽热目光下将手机收了,为此,地下联盟还把这事高谈阔论了好几天。
消息是地下联盟发来的,说是联盟,其实就是几十个不出名乐队组个群聚在一起而已。或多或少也有些收入,不过大多数都是为梦想这种东西参加的乐队。
手机接二连三的响个不停,江山雨只看了一眼就静音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些人现在在讨论什么,无非就是HF解散之类的话。
江山雨现在不想看,他把东西收拾完后就在门上随手贴了张手写白纸,上面写着:门面出租附加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