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裙,衣袂飘飘,高歌一曲,余音袅袅;音符如银珠落地,旋律似流水潺潺。如同一只飞舞的白蝶,闯入年少的梦境,她的身影,不经意间在我心中溅起满天繁星。
“我要像姐姐一样厉害。”钢琴前,我立下诺言,踏上了学琴和歌唱的路。
不曾想,学琴路上原来如此荆棘丛生,加之学业愈来愈繁重,弹琴的时间屈指可数。“或许,我没有资格像姐姐那样吧。”琴上的灰尘越积越厚。
暑假,我随母亲去了澳洲游玩。南国正值冬季,冷风挟着枯叶,盘旋飘落。走进一家商场,我瞟见一个与富丽堂皇的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不高的身材,因驼背而显得伛偻;深色的大衣,在流动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发白。兴许是个工人吧,我想。
不一会儿,他走进大厅,在一家三角琴前坐下。在泛着深邃光泽的钢琴前,他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但随着指尖轻跃,乐音飞翔,他毫不犹豫地开始唱起了歌。
开始时,玲珑的高音好似白昼的月亮,在蓝灰色的湖水边升起柔柔的光晕。逐渐地,歌声转向了高潮,跃动的伴奏和着雄浑有力的嗓音,恍若牧羊人在山坡高歌,浸透着不加掩饰的欢乐。
流动的人群停止了,驻足聆听的人越来越多。
他继续歌唱着,如醉如痴地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听着这样的音乐,霎那间,心中冷雾散尽,一片粲然,仿佛注入了旖旎的春光。
记忆中,儿时在老家听到的山歌,突然像二重奏一般,回荡在我耳畔。那歌声称不上高雅,却是内心真实自然的流露。如眼前的人儿一般,他们歌唱,虽不是最优美,却最动人。
原来,芸芸众生,只要揣着热爱和希望,每个人都有歌唱的权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声音。
一句短诗忽然悄悄漫上心头:酒风清清木笛吹,我心倦与杨花飞。花开花落,物是人非,唯有歌声中包含的希冀,长久不变。
走出商场,湛蓝的天空迤逦着几朵白云,草坪上鸽子的羽毛闪着熠熠的光。
回到国内,掀开琴盖,久违的歌声又起。
蓦然回首,时光薄雾间,那只白蝶轻颤着翅膀飞回,在心间缓缓落下,恍若一颗星子闪着鹅黄色的光芒和希望……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厦门人爱唱这歌,奶奶更是如此。
奶奶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村家庭,兄弟姐妹七口人,奶奶最小。作为老幺,她并没有因此得到优待,从小挑担砍柴,累活苦活她都干,20出头就生成了一幅沧桑面孔。
因为她这长相,厂里人一开始没少排挤她,没人愿意和她一起做工,认为她没能力。奶奶也很迷茫,觉得城里的生活令她压力重重。好在有食堂的一位热心厨师长一直开导她,奶奶终于振作起来,立誓要证明自我:每天开工,她和男人做同样份量的工作,挑一样重的砖,走一样远的路。这样一直坚持着,整个厂里的人对她印象改观,觉得奶奶好样的。奶奶靠着自己的双手,给自己撑起了一把遮风避雨的大伞。她告诉我:“人生起起落落,好运歹运都要一样勇敢面对才行。”
后来奶奶结了婚,没几年就生了父亲;父亲五岁时,又生了姑姑。太祖母重男轻女的观念重,觉得生女孩没用,可奶奶不这么认为,她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到了上学的年龄,奶奶下定决心要让两个孩子都上学,都能接受教育。她和爷爷每天早出晚归,早上去罐头厂打工,晚上回家又接一些缝缝补补的私活,就为了多赚些钱,好给两个孩子交学费。
父亲的学习不好,有次逃学回家,奶奶真是痛心疾首,气急了拿起扫帚要打他,可是手抬起来,却又不忍心了。说也正巧,那时收音机正放着《爱拼才会赢》:“有时失志不免怨叹……有魂无魄真像稻草人。”奶奶听了反倒静下心来,没再硬逼着父亲学习。父亲平时总爱倒弄些器械,毕业后奶奶支持他上了技术院校,学了电工,反倒是有了一身好本事,生活吃喝也不愁,结局也算美满。姑姑不像父亲,确是块读书的料,自己好钻研,也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
父亲和母亲相识六年后,总算结了婚,小俩口犹豫着是否要买套大房子考虑着交通和钱的问题时,奶奶倒是果断,同他俩一商量,说有舍才有得,咱农村人就想着有一天住上城里的大房子,钱没了可以再挣,可机会没了,就真没了。父亲和母亲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一家三口向亲戚借了些钱,下定决心“拼”了一把买了房,没多久欠帐也顺利还清了,我们家倒成了村里羡慕的对象。
我,就出生在这个幸福的城市普通家庭里。小时候,奶奶就爱教我唱《爱拼才会赢》,闽南人独有的拼搏精神和那种南音韵味完美地融合在歌曲里。我问奶奶为何钟意这歌,奶奶只是笑笑,说我长大了就明白了。
“人生好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长到这么大,我似乎参透了一点点,我想奶奶这么多年来,一定是一直坚持着一颗“爱拼才会赢”的心,才拥有了现在的幸福生活。
奶奶对我说:“生活虽然有坎坷,但处处也有幸福,只要能走出自己铺就的康庄大道,唱出属于自己的人生赞歌,就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