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是应该看灯的。
待午后做完了课业,双手按压着有些僵硬的脖子时,仿佛理所当然般,内心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此时恰逢初春,宣京的冬日才刚刚过去,积攒数日的白雪还未融尽。在所谓大好的春光,或者说不知为何枝头上出现的那一点嫩绿的新芽中给人以微妙的观感。
雪融时是最冷的。可惜短暂的冬假结束后趁着冻得僵硬的双手还没回暖时,新的学期便开始了。
虽然如此,但冬日尚还未过去。晚课结束后独自一人回寝舍,寒露打湿厚重外衫,手中捂着汤婆子也冷得发颤。寝舍内点的火盆快烧尽了,若不在宵禁司业巡逻时添炭,那 夜半即使裹着被子也冻得发颤。迷迷糊糊醒来时是凉的,教人昏睡不得,牙齿打战间忙提了灯起来温书。
许是恐学子在短暂假期内懈怠,明雍内近日课业不停,未曾沐休。小月于寝舍间抱怨连连,我闻之也只能无奈一笑。
今日得了空闲,老师们松口放了一日的假,又恰逢元宵佳节,所以书院内到处空荡一片。本来想着做完课业后唤上两个室友一起下山游玩,可惜午后回舍换衣衫时不见人影。
于是我独自下了山。石阶上的残雪未被扫去,有些滑脚,视线是开阔的,自高处往低处看人影寥寥。
山道的远处,或说将到我视线的尽头时,无意瞥见熟悉的竹青衣角。
心头一下雀跃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小心脚下,提着海棠色的裙摆小跑着下去,端得是如燕般的轻快。
待距离近了,脚步便不由自主减缓,平息着凌乱气息的同时也在思考此时该不该唤人。
“郡主?”
只有几步之遥时刚要开口,面前人却率先回过头来唤我,眼中含着一如既往的笑。
“某自山道行来便听到身后脚步声不断,还以为是哪个旧识。”
他停下脚步,待我走到差不多能够并肩的距离时才重新行路,青色的鸟状发饰在余光里不断闪烁,鼻尖隐约能闻到衣料上的熏香。
“墨大哥是否觉得失望呢?”
像是雪与任何一种花稀释的味道。我想。忍不住侧头望他,见人面色如常,口中说着调侃的话。
“怎会?倒不如说今日能见到郡主,说是意外之喜也不过如此了。”
语气是温和的。察觉到注视时的回望是坦然的。眼中的笑意蕴了几分真情实感,从那里头望见我的面容时格外动人心弦。
“说起来今日恰巧是元宵佳节,某与郡主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既然如此,也不知道云中是否乐意同在下一起赏灯?”
没有人能够拒绝他,在那专注的目光里,俊美的姿容下所表露出来的情绪是真挚的,仿佛什么郑重的承诺般,一字一句地投入心河,漾开无形前且连绵不断的涟漪。
“既是墨大哥,又何谈有无缘分。”
稍稍垂头做出疑惑的姿态,如何将话语委婉动听地倾吐在脑海中转了一瞬,像是本能,又像是理所当然,望着他的眼睛时千言万语都可以自然的倾泻了。
“你我之间有无缘分都是相同的,只不过是早些和晚些相逢的区别。”
“且与佳人观灯,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推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