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三次死了。
戒断精神药物的痛苦使我情绪反常,记忆混乱,也是在血一股股融入浴缸中的水里时,我的记忆才翻涌起来,从夏然死后开始的每一天,在我眼前倍速播放着。
呼吸逐渐变得艰难,缺氧使我脑子变得一团糟,厕所的帘子被我拉到最底,屋里一片黑暗,我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
其实枪杀是最快,痛苦也最小的死法,但我的最后一颗子弹,早为了救lena而射进了别人的身体里。而隐姓埋名的生活,承担不起买卖这些东西的后果。
现在的法律,比以前健全太多了。
我这些年,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活着,没有身份,更不敢与人交往过深。
唯一知晓我身份的lena在前些年走后就再没回来,我不知道她是死了还是走了,我只想,对于我们这两个“死人”来讲,活着或许并不是多好的选择。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我没有力气动我的肢体,手腕的痛感不再强烈,我慢慢滑进了水里,像无数次梦中溺水一样摇晃头部。
直至失去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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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后是不会有感觉意识的,就像无梦的睡眠。可惜我每夜都会做噩梦,实在没体会过几次这样高质量的睡眠。
所以当我感觉手臂有液体滑过的痒感时,我以为我又被救回来了。
可这液体并不是在我血管里流动,而是皮肤表层。
好冷,怎么会这么冷?
哪里来的风,头发为什么会搡到我脸上?
熟悉的冲击感再次袭击我的大脑,四肢的支配能力逐渐回到我身上,我猛地抬起那只胳膊,看向四周。
同在黑暗里,月光却将一切照进我眼里,这不是我家,树叶萧瑟,更不会是夏天。
我顾不得看那液体是什么,急切地摸着衣服口袋,方正的手机屏幕上映着我未整容前的脸。
密码是我的生日,而日期显示在十年前。
时光倒流,还是另一个时空?
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通讯录里依旧是那几个人,只是长久吃药和病情加重,我的记忆已经丧失到只有哥和夏然的存在了。
因为他们因我而死。
但是十年前…那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我哆嗦着双手点下最上面的那串号码,嘟嘟的声音过后,却是机械女声说着对不起。
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我叹了了口气,不太熟练地打开导航往家走,逼仄的角落变得开阔,身边偶尔的路人车辆经过都为此添了不少实感。
一栋栋楼里透出生活的光亮。
走了大概两三千里,我的脚踝开始酸痛,但好歹真的导到了小区里,没有钥匙我就蹲在门口,上上下下刷着手机里的信息,却迟迟不敢拨通那个显眼的粉色小兔子头像下面的号码。
我在害怕,害怕像之前那样打不通,更害怕打通了后,梦又醒了。
没有任何事物能证明这是现实。我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幻觉。
但我,不能再沉溺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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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渐渐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我站起身往楼梯口看,看那抹挺直的瘦削身影一点点显露在我面前。
“没带钥匙?”李珉略带疑惑地看着蹲坐在门旁楼梯上的林璇,在他记忆里出门时还特意嘱咐让她拿上钥匙。
或许是面前人的样子太过狼狈,李珉没有多想也没有多说,开门让林璇先走了进去。
我“嗯”了一声,等哥开门后我默默地走进客厅,捏紧了手里的手机。
冲击感太强,我的意识还如同死前那般紧绷,直到哥拿了一瓶水放在我面前,才放下了戒备。
哥站在原地打量了我一会,只淡淡说了句早点休息。
我下意识点点头,愣了片刻才开口回道,“哥你也早点休息”,而后我看着他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脱力般瘫在了沙发上。
柔软的触感让我精神彻底放松下来,抬手看向胳膊上的液体,幸好,只是水而已。
手机适时的震动了两下,我努力睁开眼皮,看着软件提醒着有两条新消息。
会是夏然吗?
真难相信,明明没有任何矛盾,和我最亲密的这两个人,会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甚至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没敢点开,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屋,床上还堆着被子和睡衣,应该是是出门前换下来的。衣柜敞开着,里面衣服的款式也都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样子,细节,倒是很好。
如果是这个时间,我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他们的悲剧。
我仰倒在床上,飘窗还漏着一点缝隙,吹来的风轻抚着我的头发和脸庞,太阳穴终于不再胀痛,我蜷起四肢,渐渐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