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守御看着顾谨怀离去的背影,握了握拳头,看向一边的管家,冷冷地说道:“叫于策过来见我!”
顾谨怀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里的摆设还是六年前的样子,一点没变,顾守御每天都会派人来打扫顾谨怀的房间,等着他回来。
顾谨怀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本《荀子》看着,眼前浮现出了沈清城的脸庞。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沈清城回到宫里,她的居住的宫殿距离皇帝的宫殿不远,昨日回来见过皇上之后,皇上特许她和顾谨怀三日之后再上朝,所以她现在正闲得慌。
今日趁着皇上下朝,沈清城打算在皇上的必经之路堵他一把。
皇上的轿撵顺着德信门而来,沈清城早在这里等候多时。
她换了月白宫装,将长发盘在头顶,看起来多了一分英俊,看着皇帝的轿撵愈来愈近,刘公公看到了等候在路边的沈清城,叫身边的婢女小跑过去迎接沈清城。
“皇上,沈大人在路边候着您呢!”
听闻此话,皇帝撩开轿撵的帘子,看着沈清城,心情突然变好,叫几个轿夫停下轿子,自己则下轿要和沈清城并排行走。
“找朕何事啊?”高轼看着沈清城,她眉眼间又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和当年那个小姑娘已经大不相同。
“微臣想着皇上刚下朝,或许被一些烦心事所困,特来为皇上排忧解难!”
沈清城说了几句俏皮话,倒是把皇帝逗笑了,他看着沈清城,摇摇头,将手臂交给沈清城示意她挽着他。
沈清城能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是有原因的。
早年皇上幸得一位小公主,小公主长相可爱,皇上十分喜爱她,给他可没过几年,小公主便夭折了,皇上痛失爱女,几个月都无法走出悲痛,直到有一天,皇上在一批进宫的小孩子里发现了沈清城。
她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脸上尽是淡漠疏离,在一群小孩子中显得格格不入。
皇帝特意点了她,将她叫到自己面前,沈清城识礼数的向皇帝下跪,之后便起身直视高轼。
高轼看着这个小女孩一点不怕自己的样子,倒是对她产生了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若放在平时,皇帝或许早就将她拉去斩首,可这个小女孩却让他生出了小公主的感觉。
“回皇上,我叫沈清城。”沈清城恭敬地向皇帝介绍自己。
“你怎么小小一人便来这宫里了?”那年皇帝确实是糊涂了,这本就是宫里一年一度招工的日子,招来的孩子大多都是孤儿。
“奴婢从小就是孤儿,一听说宫里要招工,便来了。”沈清城稍加思索,又加了几句:“孤独流浪的日子实在难熬,来这宫里讨生计总比在外强的多。”
皇帝看着她,内心却生出一股悲悯之情,看着和沈清城一齐进宫的这些孩子,各个年纪尚小,于心不忍,叫刘从事在全国各地大修善堂,把无家可归的妇孺老人全部收去。
那一天,听着皇帝的这个决定,沈清城心里深深地赞叹高辞是一位明君。
高辞赏赐了沈清城一件像样的衣服,吩咐她在御前伺候,沈清城来到皇帝的书房,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沈清城的眼里充满了好奇,高轼看穿了沈清城的心思,将她召到自己面前,在纸上写下“沈清城”三个字。
“这是...这是我的名字吗?”沈清城好似忘了面前这个人是皇帝,她看着他,好奇地问道。
“想学吗?朕可以教你。”高轼觉得自己疯了,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与他死去的小公主,那么的相像。
“皇上日日操劳国事,奴婢怎可奢望太多?”沈清城接过带有名字的纸,将它放在一旁,又侍奉皇帝坐在席垫上,为他磨朱墨。
“今日又有一些官员上奏弹劾,朕的头都快被他们叽叽喳喳的叫晕了。”高轼扶着额头,沈清城见他如此难受,她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那皇上为何不偷懒一天呢?”沈清城顿了顿,见高轼有些许反应,又大了大胆子,“皇上一天劳神烦心,早晚不得休息,可那些官员却在月末有三天休假,在奴婢看来,这是极不公正的。皇上也可以给自己放一天假,抛过那些烦心之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高轼听了沈清城的建议,笑出了声。
就连小孩子也懂的事情,他一个大人却不懂。
于是他采纳了沈清城的意见,将隔日上朝取消,邀请了自己的孩子们去了城外打猎。
那天高轼十分开心,沈清城在大帐里静静等着皇帝归来,她虽不识几个字,也不会出口成章,可她愿意看着皇上开心。
夜晚皇帝回到帐内,只见沈清城在门口拿着那张写有只见名字的纸,用手指在上面比划着,见有人进入,她起身迎接,见是皇上,她高兴地对他说:她学会了怎样写自己的名字!
“父皇,我学会了怎样写自己的名字!”
文幸公主举着一张宣纸,跑到高轼面前,大喊着自己会写名字了。
这一刻,高轼记了好久,没想到今天沈清城竟会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孩子重叠。
高轼忍住了自己的泪水,走到书桌前,将纸和笔交给沈清城,叫她写给自己看。
沈清城抿了抿唇,看着高轼,拿起笔跃跃欲试,最终在纸上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字体,与高轼的无异。
高轼满意地点点头,从那以后高轼一有空就教她读书写字,沈清城很聪明,一学就会。
高轼决定将她培养成暗卫,只听命与自己。
于是他叫来了镇国大将军邵智渊将沈清城收在麾下,跟着他学武。
之后沈清城便一直在镇国寺学武,知道暗卫使组成的那一刻。
“清城啊,你有没有觉得朕老了许多?”高轼被沈清城挽着,觉得身侧之人活力无限,自己却叹青春已逝。
“皇上怎会有这般感慨?”沈清城看着高轼,看着他头上稀疏的白发,又看到他脸上的褶皱,内心也升起一股特别的感觉。
“辞儿前几天进宫让我帮他相看太子妃,我一想,辞儿竟也到了婚娶的年纪,这次才慢慢发现自己老了许多。”高轼看着天空飘过的云,言语间竟有些不忍。
“皇上您每日操劳过多,也不知在臣走后,有没有给自己放个假啊?”
沈清城看着高轼,为了不让他难过,特意提了此事。
高轼顿了顿,仔细想来,自己好像在沈清城走后,就再没有给自己放过假了,于是低下头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没有。”
沈清城意会地点点头,她看了看刘公公,刘公公立马也懂了沈清城的意思。
“这次也在打猎场吧,将太子太傅一家和顾爱卿都叫过来。”高轼转头对刘公公说道。
沈清城满意地点点头,又继续挽着高轼的胳膊走了几步,到了御书房。
“今日还有奏折没批,得先把工作完成。”高轼看着沈清城,沈清城笑笑,将高轼的手放开,上前将御书房的大门打开,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高轼笑着,走入御书房。
这次沈清城没有在高轼身侧磨墨,而是找了一本《国家政绩》坐在离高轼不远的地方研读。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如今政事繁杂,时代更迭变幻太大,奏折变得隐秘重要,她不能在高轼身侧,只能坐在不远处陪着他。
天不知不觉就黑了,高轼起身,沈清城跟着起身。
“走,去用膳。”
沈清城点点头,为高轼打开门,吩咐下人将奏折拿去烧掉后,才放心的将门关上。
“皇上,夜太凉了,把披风披上。”沈清城接过下人的披风,为高轼披上,高轼点点头,顺从地披上披风,转头便看到了从容和宫来的婉妃。
婉妃先是看到了沈清城,接着才向高轼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婉妃向高轼行过礼之后,便起身,叫下人把自己刚做的点心拿给刘公公。
“这是臣妾刚做的点心,皇上您尝尝。”
婉妃上前站在了沈清城前头,她亲昵地挽着高轼的手,瞟了一眼沈清城。
“婉妃这么晚找朕,不是光为送点心而来吧?”高轼看着婉妃的反应,问道。
“臣妾想着皇上许久没去臣妾那里了,臣妾挂念您,特来看看皇上。”
高轼点点头,算是赞同了婉妃的话。
“那今日朕就歇在爱妃那里吧。”
高轼看着婉妃的样子,勾了勾唇,一把搂过她,回头看向沈清城。
“今日怕是不能和沈大人共同用膳了,改日吧!”
高轼眼中对沈清城的歉意沈清城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她心知肚明皇上的意思。
婉妃家境殷实,父亲是朝堂上的重臣,皇上这么做也是在顾忌朝堂上的面子,见高轼挽着婉妃离去,婉妃还不经意地回头,向她投来威胁的眼神。
沈清城疑惑地看着婉妃这个眼神,难道,她把她当成了勾引皇上的一个婢女?
沈清城回头摇摇头,早知在婉妃愚蠢,但还是蠢出了自己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