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这一侧临近山崖。暴雨和昏暗让达伦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既要避免踩动石头引起里面人的注意,也要确保落脚点足够稳固,不会让他坠下山崖。
他目前的最高纪录是穿着外骨骼从四十多米的高空坠入水面,感觉糟透了,他差点死掉,还吐了两天的血……现在视野太差,他无法估算山崖和下方的距离……
你为什么接手这糟心的工作?达伦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不去给富豪当私人保镖,不去替金库当运输护卫……算了,合作局的工作是所有雇佣兵工作里性价比最高的,不用上战场,有固定的丰厚月薪和社保金……他答应过阿曼达,给她更好的生活……
他必须保证自己不可替代,保证自己和伊莱那混账的磨合足够顺利……现在他需要支付阿曼达上大学的高昂学费,再等几年,等他攒够了钱,他就可以再也不用看到这些人了,就可以去纽约陪着妹妹了……
那道缝隙就在达伦的眼前。可他还在胡思乱想。这不正常,他意识到了。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在行动过程中杂念频生的人。
站在讲台上的是他们崇拜的“引导者”吗?它是男是女?
从达伦的角度,能看到内部的侧面,引导者似乎是个女性,出乎意料的年轻而苗条,甚至还有些眼熟……
这时,她意识到自己被人偷窥了,转头看向了达伦。当看清这张脸庞时,达伦的手指有那么一刹那几乎失去了力气,从湿漉漉的木头上滑落。
那是他的妹妹——阿曼达的脸。
他的百合花,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仅有的家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的小姑娘……
阿曼达对他笑了。这笑容很怪异,她的嘴角硬生生咧到了耳鬓……
紧接着,达伦见到木屋里所有社区居民都在扭头看着他,他们的脸上带着相同的笑容。而他们的眼中……不,他们已经没有眼球了。
他们的眼球成了绿松石,就是那种护身符的材质。
达伦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木屋的那道缝隙,他跑下山坡。当他再回头时,木屋的正门打开了。温暖烛火下,人们依然背对他跪在那。
但他们的头却向后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笑着目送他。
失重感。
他不在山坡上。他在下坠。
他根本没有绕回正门找到下山坡的路,在幻觉中,他坠下了山崖。
他没有穿戴外骨骼护甲,下面也不是海水,达伦做好了被摔断脊椎的准备。他以为他要死了,人生短短二十四年经历过的画面在他眼前飞快地闪过,最后居然定格在了伊莱的身上。
哦……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后想到的是伊莱,竟然不是他的妹妹。然而还没等他为此愧疚,下一秒他落在了一个看不见的硬物上……它不是固体,更像个充气垫子……
它是空气,被压缩的空气!
上方的山崖上,雨水打湿的银发被狂风吹乱伊莱跌坐在那,手伸向他的方向。那个“充气垫子”,或者说确切点,被伊莱压缩了空间的空气,像个弹射垫,不断把他往山崖的方向护送回来。
达伦拉住了伊莱的手,半边身体扒住了山崖。这很困难,暴雨让山石泥泞湿滑。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照亮了天地。伊莱跪坐在地的身影后,站满了离开了木屋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