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捌章

白光渐渐散去，魏无羡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有怨过江澄，为什么要独自去莲花坞取遗体，若不是江澄如此莽撞，他也不用将金丹生生剖给他，坠入魔道。

　　可是原来……原来是因为他？

　　那他这些年到底都算什么？！

　　无数次夜里醒来感受到丹田的空虚，无数次在梦里梦到剖丹时的痛苦，无数次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还了江澄一颗金丹，就还清了自己欠江家的一切，缅怀自己灵力强盛时大杀四方的年少轻狂。

　　现在都像一个多么可耻的笑话！

　　魏无羡一把拽住江澄的领子，大吼道：“谁他妈让你救我啊江澄？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又凭什么不告诉我？你给我说啊！你他妈给我说话啊！”

　　“我凭什么？”江澄一把挥开他的手，拎着魏无羡的领子抵到墙上，积攒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你又凭什么？我让你给过我金丹吗？你说我不告诉你，那你剖给我金丹又凭什么不告诉我？十几年的兄弟你又有懂过我什么？你这颗金丹，让我这么多年多少艰辛都他妈成了笑话！”

　　“江澄，我，我……”魏无羡的嘴唇颤抖着，眼角泛红，“我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

　　“算了吧魏无羡，”江澄脸上满是疲惫，缓缓松开手，任由魏无羡滑落到地上，“我曾经等了你很久很久，想要一个解释，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会变成这样。

　　“在观音庙那一天，你没有回答，但我却得到了答案，那个让我执着了十几年的答案。

　　“因为在你心里，我已经不是你的兄弟了。

　　“你如今也知道了真相。魏无羡，你说为我剖丹痛，我知道，当然很痛。

　　“因为我也曾经为你，被温狗剖去了金丹。

　　“可是我从没有后悔过那时引开追兵，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爹，娘都被那温狗所杀，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也在我面前死去。

　　“魏无羡，你为我失去了金丹，我也为你失去了金丹。

　　“我们互补不相欠了，魏无羡，这是你说的。

　　“我们已经两清了。”

　　魏无羡愣愣地看着江澄，看着看着，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止不住地在脸上流淌。

　　真是好笑啊，他曾经因为一颗金丹，陶醉于自己的付出，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能还的了欠江家所有的一切。

　　重生之后，他更是拼命忘记前世的一切，躲着江澄，告诉自己那是上一世的事情。

　　他累了，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他原本是多么潇洒不羁的人，凭什么要背那么多责任，那么多负担。

　　其实观音庙那一晚，他是释然的，江澄知道了金丹的真相，他也可以正大光明地说，江澄你看，我赔上了我一辈子的骄傲，旧事就别再重提了，我已经不欠江家了。

原来啊，他欠的东西，从来没有还清过。

　　无论几生几世，无论他记不记得那些前尘往事，只要他还叫魏无羡，只要他的灵魂还是魏无羡……

　　他永远欠江澄的。

　　一旁的蓝忘机终于冲破朔月的结界，带着满身鲜血跌跌撞撞地跑到魏无羡面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魏无羡回过神来，对着蓝忘机露出似乎哭似笑的表情：“二哥哥，你说，我是多无耻一个人呀……”

　　蓝忘机摇摇头，搂紧了他：“魏婴无错。”

　　是这个世界对魏婴不公，他也不想让江家覆灭，他也不想入魔道，他也不想杀死江厌离。

　　他只是被迫的。

　　所以蓝家长辈也好，江晚吟也好，就连兄长也好，为什么不能再给魏婴一次机会，他明明是无辜的。

　　所以啊，错的从来不是魏婴，而是这个世界。

蓝忘机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兄长，催出全部灵力，一张传送符在手中消散。一道蓝光闪过，忘羡二人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