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凛离开礼部,一路来到兰府。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许久,出征在即,他免不了要来看看他家小姑娘,毕竟下次见面遥遥无期。拜托福伯去请兰昭,陈凛就站在开的一片火红的扶桑树下,一身玄色铠甲,英姿飒爽,像是从天而降的英雄。兰昭刚出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她突然觉得平日里热烈夺目的扶桑花,在陈凛面前黯然失色,她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忘了走到陈凛跟前。
陈凛看着夏季里穿着一身素色纱裙的小姑娘,此刻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走过来,一时有些好笑。
陈凛蛮蛮,过来!
陈凛笑着说,兰昭意识到自己傻傻得盯着人家看了许久,也不动弹,一时羞红了脸,虽然羞得不行,却也走到了陈凛身前。看着连耳朵都羞红了的兰昭,陈凛忍不住又取笑了几句。
陈凛蛮蛮,你这耳朵怎么也红了?是热的吗?
说完还朗声笑了起来,兰昭听他笑话自己,羞愤难当,为自己争辩道:
兰昭哼,你再取笑我,我就回去了。
兰昭作势转身,陈凛见兰昭有些生气了,以为她真的要回去,连忙拉住她,哄道:
陈凛好姑娘,是我错了,不该取笑你,可莫要再生气了。咱们好容易见一回,你就舍得这么走了吗?
兰昭当然也不是真的想走,今早听闻陈凛要带兵出征的事情,从得到消息开始,她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各种担心。担心他会不会受伤,担心他能不能吃好穿暖,担心他会不会突生变故……可是现在,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她心里又有些释然。她的阿忍,勤学苦练这许多年,终于等到可以一展拳脚的机会了。
兰昭回过身,不知何时眼里噙满了泪。千言万语都凝结成了一句话。她一手紧紧抓住他的手,带着浓浓的鼻音,说:
兰昭我的阿忍,我不要你做世人景仰的常胜将军,我只望你莫像我爹一样,留在那里,再也回不来。我要你答应我,一定要健全平安的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兰昭对于战事的记忆太为惨烈,和蔼的父兄可谓是大邕不败的神话,可是西部战乱,他们一个也没有活着回来,而且尸骨无存。母亲突闻噩耗,一病不起,年少的阿姊用瘦弱的肩膀撑起了兰府,给了年幼的她一片天。现在,她的心上人也要像父兄那样,披坚执锐,面对腥风血雨,为着黎民挣一份安定。她现在既骄傲,又担忧。
陈凛知道兰昭怕是已经听闻了他即将出征的事情,因此想起了过往,心有戚戚焉。看着兰昭哭成了泪人,陈凛心疼不已,他两只手轻柔的拂去兰昭脸上滚落的泪珠,让她埋进自己怀里。
陈凛我的好姑娘,莫怕。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准备你的及笄礼,等我功成归来,我便向皇上请旨赐婚,给你这天下无二的殊荣。
兰昭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回来,阿忍我只要你好好回来!
兰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抱住陈凛的腰,连被铁甲硌得生疼都来不及顾及,苦苦央求道。刚刚被拂去的泪,又被新落的泪盖住痕迹,陈凛被她哭得心如刀绞,连忙答应她。
陈凛蛮蛮乖,莫哭了,我答应你就是。可莫再哭了,把我媳妇儿水灵灵的大眼睛哭坏了可怎么好。
兰昭听他答应了,也渐渐收住哭势,也不好再赖在陈凛怀里,将他推开来。又听到他喊自己媳妇儿,这下子又羞红了脸,啐了他一口。
兰昭呸,谁要当你媳妇儿了,不要脸。
陈凛看着羞红了脸的兰昭,也不好再逗她了。
二人正是情意绵绵的时候,长禄驾马赶了过来。看到陈凛在这,他立即下马行礼。
长禄拜见主子!主子礼部的事了了,属下前来复命。
陈凛和兰昭看了看周围,也知道这里不是能谈论公事的地方,二人对视了一眼,知会了对方的心意。
陈凛长禄,你先起来吧,你来驾马车,咱们去满堂春。
长禄应是,换下了驾着马车的马夫,将自己的马给他骑回去。众人都起身准备启程去满堂春,倒是一旁的兰昭笑了一声,说:
兰昭阿忍要去近来新开的满堂春吗?那我这厢先谢过陈将军的照顾了。
陈凛早就知道满堂春的幕后老板是兰昭,现在听了兰昭的话,不免又是一番好笑。
陈凛哦,那在下斗胆,请兰老板一道前去,给在下介绍一下菜品吧!
陈凛蹲下身子,一手搭在腿上,一手伸向兰昭,笑意盎然,比他身后的扶桑还要招人。兰昭将自己的手放到陈凛手中,被他一个用力拽到了马车上,稳稳的抱进了马车里。竹影看着小姐上了马车,也紧跟着上了马车,坐在了长禄旁边。长禄估摸着陈凛和兰昭应是坐稳当了,便驱马离开。车里的兰昭掀开帘子,冲着跟出来的福伯喊道:
兰昭福伯,我今日与阿忍在满堂春用饭,你莫让阿娘等我。
很快,陈凛他们进了满堂春,才一进去,兰昭便给眼尖的掌柜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陈凛等人直接上了三楼。
房内,兰昭与陈凛相对而坐,竹影站在门外把守,长禄检查过周围的环境后,站在陈凛面前复命。
长禄回主子,礼部那边清算过了,正如您所料,那些仍在任的大人把贪墨的银两都吐了出来。其余的…怕是没法追回来了。那些大人走投无路,银子倒是收回来不少,只是……
长禄说到这里,有些犹豫,没有再继续。陈凛接过兰昭递过来的茶杯,浅尝了一口,将茶杯拿在手中把玩。
陈凛只是什么?
长禄只是算上国库内能动用的银子,满打满算也才四十七万两,而此次军饷至少要一百万两,距离大军出征的日子,只剩明天了,这下咱们可怎么办?
闻言,陈凛停下手中把玩的动作,剑眉微微皱起,声音也冷咧下来。
陈凛礼部的账确定没有问题了吗?怎么才收上来这么点银子?这些年,皇上疏于朝政,礼部的人捞了不少油水,凑不足一百万,不应该啊。
长禄回主子,属下和长青也查了一遍有问题的账目,发现贪得最多的反而是那些现在已经不在任的官员,而那些人早就寻由辞官了。如今,怕是来不及再一一清查了。
这下,陈凛也有些为难了,若是世间允许,他倒是可以把那些不在任的官员一一清查一遍,让他们把银子吐出来,可眼下时间紧迫,已经耗不起了。他在礼部清查的动作那么大,怕是其他地方都闻风而动,把该销毁的证据都销毁了,想让其他地方再上缴官银怕是不大可能了。那他要怎样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到这么多银子呢?
就在陈凛陷入沉思的时候,一旁没有作声的兰昭打断了他的思绪。兰昭笑着问:
兰昭阿忍,你可信我吗?
陈凛我自是信你的。怎么?筹集军饷的事,你有法子?
兰昭又笑了笑,才回答陈凛。
兰昭阿忍,既然信我,你就莫要过问了,你只要明日这个时辰过来满堂春拿银子就好。
陈凛不想他的蛮蛮竟有如此本事,但一想到军饷之事涉及的金额重大,还是忍不住提醒兰昭。
陈凛蛮蛮,我虽信你,但军饷之事影响甚大,可不能儿戏。
兰昭知他仍有忧虑,便坚定的说:
兰昭阿忍,我知你看重此事。你若是不放心,明早还来这里,我给你看场好戏。到时候,你若是觉得不妥,再另想他法,可好?
陈凛想着,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兰昭试试了,就勉强应下来。兰昭见他应下了,心里盘算着明天的好戏,笑得像只偷腥后餍足的猫,陈凛难得看到他的小姑娘这一面,不由得也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