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02（完）

在那以后，男孩的父母回来过一次。他们的到来，让奶奶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不过他们衣着光鲜，置身于这座灰暗的小屋之中，与奶奶身上的破旧衣服对比，却显得格外突兀。他们没有多留，只是叙了叙旧，留下一笔丰厚的钱，便匆匆地离开了。之后他们每月都寄回比以往还多的钱，但信却是几个月才寄回一次。那个锁着的小柜子里的钱越来越多，信却很少。男孩知道，奶奶在意的只有信，那一柜子的钱，奶奶除了需要时才会注意，其余时就是在看那些信，反反复复，一字一字，耷拉的眼角处湿了不止一次。大人们一点都不懂，老人到底要的是什么，只是一味地给钱。渐渐地，奶奶的眼角干涸，没了泪珠，浑浊的眸中，再也没了曾经的光彩，暗淡无光。那是一种长久的期待，慢慢变成的无奈与失落。

  之后，男孩便上了中学，被他的父母接到城里去了。落败的小屋内，只剩下了奶奶一人。父母本是打算带着奶奶一起走的，却被奶奶委婉地拒绝了。“你们在城里过得开心就好，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去麻烦你们了。而且你们的父亲也在这，我不想离开他。”再之后，就是奶奶时间不多了。此时男孩已经长大，奶奶也被接到了城里，度过最后的时光。这对她来说，不过是换了个环境，继续那遥无期限的等待。男孩的父母依旧忙于工作，偶尔才抽空去医院看看他们的母亲，其余时间，都是男孩去探望。在奶奶最后一次的生日里，男孩换了一身旧时的衣服，来到了医院。他不记得爷爷长什么样，但他知道自己长得很像爷爷，他想在奶奶的生日里，给奶奶一个惊喜。毫无疑问的，他成功了。奶奶已经年老糊涂了，分不出这是自己的孙子还是老伴，但那双仿佛蒙着一层雾的眸中，还是明亮了些。男孩用轮椅推着这位老人，慢慢地走过林荫小道、走过淡水湖畔，一路无言。大人们不知道老人要什么，但他知道。最后，他们停在一个草坪上，静静地看着云卷云舒。奶奶微微动了一下，喃喃着些什么。男孩凑近了她才听清她所说的，或者，是哼着的。他的心好像被什么触了一下，牵动了内心深处的记忆。那是他儿时听的童谣，轻盈的曲调，此刻却无法让他平静下来。男孩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地搂住了老人，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也轻哼着童谣，一如既往，只是互换了角色。奶奶轻颤了一下，随即扬了扬嘴角，慢慢地闭上了眼。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润湿了她那鬓角的苍苍白发。

  奶奶去世了，在她最后的生日里。在她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她得到了来自男孩的陪伴。大人们厚葬了她，然而他们始终不明白，老人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或许等他们老了，才明白，老人最想要的，是自己孩子的陪伴，而不是那厚厚一沓的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