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01

男孩从记事以来，就一直是跟奶奶住的。偏僻的小村，苍绿的大山，破落的小屋，是他所成长的环境。他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因此把他寄养在奶奶家里。奶奶那带着褶皱的笑容，是他觉得最亲切的面容。

   在他的印象中，奶奶总是劳碌着的。清晨的天还朦朦亮，奶奶便已起床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劳作。烧水做饭，洗衣搓被，耕种编织，是男孩常常看到奶奶做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奶奶总是如此千篇一律地劳作，偶尔停下来歇歇，就是默默的望着天际，嘴唇抿了又抿，眸中的光黯了又黯，然后又是沉默不语地劳作。

   男孩的爷爷已经去世了，在这座小屋里，就只有他和奶奶住。村子里也有许多的老人和小孩，男孩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们，与他们嬉乐。但男孩发现那些老人和他的奶奶一样，在那一双浑浊的眸子之中，总是蕴含着一种浓浓的情愫，总是望向那了无边界的天空，似乎在期待着、等待着什么。每每这时，男孩心中就会泛起丝丝酸楚，细细的，却勒得他心脏生疼。他不懂这是什么，只是当他扑进奶奶那温暖的怀抱中时，才会好受一些。而这时候，奶奶就会搂着他，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哼着那熟悉的童谣。轻盈的曲调，一点一点滋润着他的心。但他知道，这却没让奶奶心里好受一点，因为他明显感到奶奶那双搂住他的、粗糙的、满是老茧和褶皱的手紧了又紧，佝偻的背一直在隐隐颤抖。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奶奶变得越来越沉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而那双眼里尚有的一丝清明和光亮，也渐渐黯淡了。男孩长大了些，开始去上小学了。他的父母依旧很少回来，只是每月寄几百块和一封信回来。他们认为每月寄回钱就算是孝敬，一天到晚都在为了挣钱而拼命。而信的内容很简短，就询问了几句家庭情况和他们自己的工作状况，就没有了。男孩看到奶奶把那一封封的信小心地叠好，像是捧着珍宝似的，将它们连同那些寄回的钱小心地锁进那小小的柜子里。男孩还发现有一些之前的信，已经被磨破了角，蔫蔫地皱着，而奶奶一次又一次地将它们抚平，乐此不疲。

  男孩画了一幅画——林荫间，一个老妇人在一对年轻的夫妇的陪伴下散步，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男孩给画起了一个名字，叫“团圆”。男孩拿去参了赛，被邀请去参加颁奖典礼。典礼上，男孩专注地听着获奖名单，却没听到自己名字——他没获奖。男孩不知道他是不是该笑一笑，在镜头前，他只能僵硬地扯着嘴角，心中的失落像一只膨胀的气球，鼓得他感到胸口闷疼。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他背上，一下一下，像是儿时那般。男孩诧异地转头，入目的，是奶奶浅浅的笑容。“孩子，你没输。”奶奶轻声道，“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是我的骄傲。”男孩心中的气球消了气，然而替代的，却是一种熟悉的酸楚。透过奶奶的眼睛，他清晰地看到那笑容背后隐藏着的失落。大人们根本不能体会他的用心，更不能理解他那画中的含义。他们只是看心情地给予奖状，压根没有把小孩子的作品放眼里，直接就给了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