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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载01

小故事们:未了

襄城一处僻静的街道上,缓行着一道并不亮眼的队伍。几个轿夫心不在焉地抬着色泽暗沉的花轿和一个不大的箱子,肩头松松垮垮地挂着花球。花轿行进在这平坦的路面上,硬是叫这些人走出个陡峭的状况来。

轿中的女孩垂着头,盖头下的面容是脂粉都掩不住的苍白。随着花轿摇摇晃晃地往前,女孩交握的手指越撰越紧。

街道逐渐延向热闹的城区,路边栀子花浓郁的香味裹着周围的议论声挤进她的轿中。

“这是哪家姑娘出嫁呀?”

“不知道咯,看着挺朴素的,估计是个小家姑娘。”

“不过看这去向,像是城中区啊。”

“那片的人嫁娶不应该挺隆重吗?”

“呔,你们懂个啥?这是给人做姨太太的,要那么大阵仗干啥?”

“诶诶?这其中是个啥故事,说来听听?”

“我有亲戚在司府帮佣,我从他那听说......”

有风徐徐吹过,将行人的声音吹远吹散,女孩松了松略微汗湿的手,让风穿过手心,就好像风能像带走水汽一样带走她内心的不安和紧张。

林家在襄城是一方富豪,而她是林家的庶女,亲娘是从北方逃难来襄城的一个落魄女子,被林家老爷收入房中才得以存活,却不幸难产而死,她也因此被视为不详,不得父亲喜爱,起名为“厌”。

林厌。

而今,她的父亲,将她嫁给了司家,做一个姨太太,在她刚好十六岁成年的今天。(民国时期女子十六可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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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城地处江南经济地带,北方战乱频繁,而南方则较为安定,一些大势力会潜藏在南方养精蓄锐。司家是其中一个,就在襄城内,而襄城人也仅知司家在襄城势大而已。

在这个年代,战火随时都可能蔓延,谁也不知道南方还能安定多久。林家在那些大势力面前,不过就是一个小暴发户。战乱一起,拳头大比票子多更实在。因此,当林家老爷偶然间得知司家不一般时,抱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思,数次讨好司家。

奈何仅因司家在襄城的势力攀附而来的人太多,林家始终都无法入司家的眼。林家老爷便换了方法,用女儿来换未来。

司家在襄城六年,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少爷公子。当家人也甚少露面,每每都是由秘书代为现身,不知年龄相貌,但大概率不会年轻。林家配不上正房太太,也只能换个姨太太。林家老爷舍不得嫡女去受委屈,如此以来,就只有不受宠的庶女林厌。

好在这个女儿相貌姣好,虽远不及倾国倾城,但也有清秀如画,略施粉黛,也是一方佳人。

司家同意了,婚期就这样定了下来,就在成年的那天,也不知道是哪方迫不及待。

对于司家而言,林厌只是一个小背景的姨太太,自然不必上门迎娶;而对林家而言,她只是攀高枝的工具,能用就行,也没打算浪费气力去准备大阵仗。

“往后注意自己的言行,莫要丢了我林家脸面!”

没有喜悦激动的祝福,没有分别不舍的叮嘱,也没有嫁女离家的眼泪。

林厌默默地上了轿。

对父亲,能抱有多少期待?

早已习惯了的。

——————

轿夫进入城中区便不敢再有怠慢,老老实实地抬稳了花轿。

这里虽在襄城中心,却不同于区外的车水马龙热闹喧嚣。四处栽种的银杏伸展而出的郁郁枝叶,辟出了这方静谧,偶有车辆经过,衬得更是怡静。

轿子悠悠转了不知几个弯才停了下来,光晕下,那暗淡的红都耀了几分。

下了轿——

进了门——

入了堂——

林厌只能看到头盖下的一小片视野,在自己的脚尖对面,缓缓站定了另一双脚。

她不由得轻颤。

在北方那枪林弹雨的地方筑起势力的人,哪是他们这安乐地的人能轻易靠近的?

她不相信司家仅仅是看上了她的容貌才答应这门婚事,可她也无法得知司家的目的。

她未来所有的陌生的、未知的、危险的的源头,此刻就立在她对面咫尺处。对方是老是少是善是恶......她统统不知。

坊间传闻她多少也听说过,大势力中常有姨太太被虐待折磨致死,亦或是被圈养深宅不得自由,还有常被用作替罪羊或讨好品去达到某种目的......

她怎么可能不紧张?怎么可能不害怕??

林厌越想,心里越慌,殊不知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将她出卖了个彻底。

对面的人忽然轻笑了声,骤起的腔音落进林厌如弦紧绷的脑海里,吓得她一抖。

糟糕!

林厌大脑瞬间只剩这两个字,身子在强忍害怕的同时不由得颤得更厉害了。

对面的人在那一声后迟迟没有言语动作。

时间仿佛凝住,不安在空气中渐渐扩大。

林厌忍不住低声开口:“先生......?”话语一出,其中夹杂的泣音让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她只听得一声轻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有什么轻轻落在了自己头上。

“我不负你,所以,莫怕。”

那只宽大的手,带着驱散她不安的体温,拍了拍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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