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上帝的长夜没有尽期,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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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果和许小野终于上初中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一大早起来,环拥了整个城市。
长大的小姑娘出落得苗条又可爱,一身校服,推着自行车却一蹦一跳地跑着。
这是许小野。
“小野,可是未满十四岁是不能骑自行车的。”夏果在拐角的街口出现,她推着辆青色的自行车,一本正经地对阳光里的小女孩说。
许小野冲她比个鬼脸:“我才不要,隔壁小玲她爸妈都给她买了辆新自行车……我不管,我也要骑。”
夏果被她的鬼脸逗的咯咯直笑。
“快走啦,报道这天迟到会被老头说教的。”
“可是他平时也唠唠叨叨的啦,比如说未满十四岁不能骑自行车什么的。”
“可是这的确很危险呀。”
“我才不要,什么事情都听大人们说教呢!”
“许小野,你太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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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江聊的话,我猛地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瞪他。
江聊平静地抬头,对上我的逼视。
“我简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平时也认为我胡言乱语。”
“可是江聊——你不该拿我和许小野比,你还说我像她……”可能是近期被江聊的奇奇怪胎传染了,我竟然也开始变得奇奇怪怪了起来。
比如说现在,我在这个与我同龄的男孩面前很不顾形象地落泪了。
其实算下来,我在江聊眼里应该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半夜里整洁地去癫狂地回来,只为了倒个垃圾,他半夜偏偏这个时候起床,对于我这丑样已经是司空见惯。
可是江聊怎么能拿夏果和许小野比呢?
夏果是谁?许小野是谁?她们完完全全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啊。
“谁都可以像我,但是许小野不可以像夏果。”我几乎是用警告的语气在向我的临时上司说道。情绪失控并不是什么稀奇罕见的情况,可我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
好久好久,从奶奶死后开始我便不再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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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灾,车祸。
打着雷的天空,凌乱的雨水,湿滑的马路。
被撞翻在地车轮还在打着转的自行车。
粘腻地贴在额头上的碎发,还有瞳孔中倒映的一滩鲜血。
奶奶去世了,不是我们曾无数次祝福的那般寿终正寝。
我的世界从那一刻变得迟滞。
再也没有人暑假等我回家。
没有人领我摘荷叶。
没有人午睡为我摇蒲扇。
傍晚睡醒时也没有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说:
小野果果,来吃荷叶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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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聊被我这一哭吓着了。
明明他也是个怪人,却因为我突如其来的哭泣而手足无措。
他着急忙慌地找来纸巾递给我,笨手笨脚拍我的背,说你哭什么,这样可是不能够请假的。
好在没有能把我拍出骨折的手力,我被他安慰后依旧安然无恙。
可是我不要纸巾,也不要安慰。
我只要我奶奶回来。
奶奶再也回不来了。
我想个缩头乌龟似的蹲着,抱着脑袋又像个临阵逃脱的鸵鸟。
糟糕的不仅仅是这个。
更糟糕的是,江聊那家伙说我不像夏果。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啊!谁规定夏果不能像许小野,谁规定的?谁规定的?”女孩子一哭,脸一丢就什么也不管,“就像小时候的我又怎么知道两年后奶奶会出意外?以前的夏果怎么才能够永远不变呢?怎么能拿现在的夏果与以前的许小野相比呢……?”
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知道我现在泼妇似的抱怨和怒吼模样实在难看,可我实在太难过了。
我难过三年了。
江聊蹲在边上给我擦眼泪,老板手法独特,把我越擦越丑。
可能是一下又一下把我厚脸皮都给擦没了,我渐渐的没了声,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还能怪谁呢?
怪老天爷,怪每年都给他上供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难道是因为小时候我偷了他供像前一个苹果吃,他就要小心眼地报复回来吗?
为什么不报复在我身上呢?
为什么不报复在我身上呢?
不应该怪我吗?
“夏果,你现在平静了吗?”江聊把纸巾丢一边,蹲下来都要低着头看我。
我抽了两下鼻子,没有答话,心里还在怪他让我失控——本来,只要外人不提,失意的人可以躲在自己制造的茧里一辈子。
茧又被撕开,就会疼得不了。
江聊又推了推我的肩膀,很轻很轻,带着点儿愧疚和试探:“你睡过去了吗?”
睁着眼睛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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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是个很扫兴的人,但是你这样子让我很不忍心说出口,”江聊又说,“但谁叫我是个扫兴的人。”
我:“你不如不说。”
“夏果……不,”他话说了开头又摇了摇头停下,“许小野,我该叫你许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