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明显又睡过去的吴邪,胖子叹了一口气,轻轻的阖上门。
一出门,转眼便看见刹白的墙壁上正仰头倚着一个粉色衣衫的男人,衣角下摆还有一点灰尘,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有一点狼狈,那是匆匆赶来的解雨臣。
他靠在墙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吴邪说的话。
王胖子“那些杂碎…………”
对于解雨臣会再来医院,胖子并没有感到奇怪,他压低了声音,瞥了一眼病房,扯了一下嘴角,带着狠。
解雨臣“都死了。”
解雨臣点点头,余光跟着胖子的目光望去,又很快收回。
王胖子“死了就好,不能让那些疯狗打扰小天真。”
疯狗,指的是那些残留下来苟延残喘的汪家人。
被灭了族,剩下的就开始疯魔了。
不怕死不要命。
王胖子吴邪现在的样子可是毫无反击之力,若是被人趁了空门,就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王胖子真真是怕吴虚汪侮。
胖子叹了一口气。
这种情况,他们不能允许。
所以,明知这医院的安保防守能力不弱,但解家还是排了不少顶尖的高手守在医院的各处,严密监控着并摁灭任何有可疑因素的人和东西。
这一层的楼道很安静,只有四间病房,楼道灯冷白色,打在人身上,莫名的冷,胖子无故打了一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便拉着解雨臣去了楼道尽头的窗户边。
推开窗户,夏风就趁了进来,一股热气,吹得胖子眯缝起眼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取了两支,递给解雨臣一支。
解雨臣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胖子会给他递烟。
胖子见解雨臣不接,蓦然想起来他是唱戏的,嗓子金贵得很,碰不得这些刺激性的东西,怕坏了嗓子,抱歉地笑了一下,胖子不好意思的打算将烟收回。
王胖子“哎呦,瞧我记性,忘了你不抽烟,不好意思,莫怪莫怪,哈哈哈。”
笑声有些干涩,带着些尴尬。
解雨臣“谁说我不抽?”
解雨臣等胖子发泄似的笑完,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在鼻子下轻轻闻了闻,又捻了几下烟鼻,随后瞅了一眼惊诧的胖子,潋滟的桃花眸闪过稀碎的光,笑道。
解雨臣“这烟不错,还是华子,果然还是胖爷会享受。”
解雨臣想想,自己好像好久没有碰过烟了。
王胖子“这不是及时行乐吗?干我们这行的,缺德啊,说不定哪天人就没…………”
话没说完,胖子就猛然闭上了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颤抖着手将烟塞进嘴里点着,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气。
白色的烟雾淡淡的遮住了胖子的脸,解雨臣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在里面若隐若现。
拍了拍胖子,解雨臣也点了烟,却不抽,只是夹在手指间,静静地看着它燃烧。
两个人在烟雾里沉默。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烟的味道很苦,就像有些人的生活一样。
一支烟的时间很快,胖子想再抽一支,可想到这里是医院,便也就歇下了这心思,抬眼望向解雨臣,扯过嘴角,沙着嗓子开口。
王胖子“天真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
解雨臣没答话。
王胖子“都是吴邪的兄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胖子瞧了一眼解雨臣的神情,又是一声叹气,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希望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不至于像是丧鬼的样子。
王胖子“咱们陪着吴邪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他的性子吗?他做的决定谁能拉回来,那绝对让胖爷佩服,你要是把他强行扣在医院里看病,指不定哪天就急了,伤了别人,就算吴邪忘了,那小佛爷的称呼也不是白叫的,花儿爷,这事儿啊,只能被牵着走……”
解雨臣“难道就听吴邪的,任他胡闹?他到底……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一提起吴邪, 解雨臣就恨得牙痒痒,眼睛深处荡漾着浓厚的怒火,不甘,痛苦。
胖子又抽起了烟,也不在乎这里是不是医院了。
王胖子“给他办出院吧,带他回家治,总有办法的。”
烟抽了没几口,就被胖子掐灭了火星,沉默了许久,他才肯定吴邪的决定。
解雨臣一时无话,最后轻吸一口气,到底还是妥协了,勉强同意了给吴邪办出院手续,让他回去。
反正,人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倒也放心。
协同一致, 胖子不知从哪找来打扫工具,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便拍拍手上可能有的灰尘,问解雨臣要不要和他一起。
解雨臣靠着窗,遗光瞥过外面的景色,随后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才发现时间已过半圈,支起身子,理过有些褶皱的领子,点头。
解雨臣“走吧,吴家那边还需要瞒一瞒。”
电梯一路向下行,两人在二楼分道扬镳。
办手续的人不多,只半个小时的事。
回病房的路上,胖子遇到了正要上来查看吴邪情况的霍道夫,还没张口,就听见人霍医生开始冷嘲热讽。
霍道夫“怎么,你们是把墓地都买好了?想让吴邪上赶着回去等死好火化了直接埋是不是?情况还没完全稳定,就急着出院!”
这明显就是看到胖子手中的出院手续单了。
胖子自觉理亏,没呛回去,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出院单折了又折,揣进了口袋。
打算不和霍道夫计较,毕竟这事搁哪个医生心情都不好。
病房里,吴邪还没醒,睡得沉。
霍道夫一句话没讲,掀开吴邪的眼皮,拿出口袋里的手电筒轻轻在上面晃了晃,却不见半点瞳孔反射且涣散毫无神采,本就紧皱的眉头皱的越发紧,眉间隆起深深的丘壑。
站直身体,霍道夫一脸严肃,架在脸上的眼镜镜片折射出淡淡的冷光,转过身望着满脸担忧却又期待的胖子,语气越发的差。
霍道夫“我不是说过,如果吴邪有任何突发状况,一定要告诉我吗?为什么他失明这件事不说?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要想他快点死就直说!”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霍道夫的喉咙里硬生生低低的挤出来的,充满了怒火。
王胖子“你以为我想吗?解雨臣想吗?黑爷想吗?我们谁也不想。”
胖子也急了,他涨红了脸,想要开口,却顾虑到还在睡的吴邪,只能压低声音,沉闷闷的吼。
王胖子“是,我没有告诉你,没有照顾好吴邪,可是,我告诉你有用吗?你能治好吗?你不能,你也没办法阻止,而费洛蒙还会带来什么并发症,我们无法知道,你以为吴邪失明,作为兄弟,我不痛苦吗?可是能有什么办法,我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就连解雨臣和黑瞎子都不知道…………徒增烦恼…………”
霍道夫愣了一瞬,瞥过吴邪骨瘦的脸,皱起的眉又往中间挤了挤。
霍道夫“出院怎么回事?”
王胖子“吴邪求我办的手续,他这一辈子没求过几回人。”
说到“求”字,胖子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声带都在颤抖。
霍道夫沉默,半晌,又道。
霍道夫“出院可以,我和你们一起,之后吴邪的一切治疗听我的。”
闻言,胖子只是点头,不再答话,霍道夫也不在意,确定吴邪没有其他情况后,便走了。
吴邪如愿出院,随他一起的除了胖子,还有脱了白大褂的霍道夫。
而吴邪坐在轮椅上,全身上下被裹得严实,只露个眼睛,迷茫的被霍道夫推着走。
医院外偏僻处,两辆黑色不起眼的车静静地停着,看不清车内。
上了车,很快,车子便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