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

那是无尽的黑暗，永恒而漫长，在那里，没有意识，没有记忆，没有建筑，什么都没有。

张家瑞发现自己飘了起来，看见了红色的柱子和涂刷绿漆的房梁。这是一种那时候普遍的农村木制式建筑房，由柱子支起，红砖为墙，房顶由圆筒形的木头铺架和支起，上面均匀的放满了灰色的瓦片，层层叠起，远看像一张撑开的大伞，近看像大海的波浪。当雨水来临时，它们便会顺着瓦片的鸿沟，滴滴哒哒的打在水泥地面上，犹如在演奏一曲清脆的交响乐。如果雨很大，它们还会汇聚起来流向排水沟，形成一条极小的“河”，缓缓的顺着排水沟，流向外墙在墙底下留出的一个小洞，走向门外面的世界。

这是张家瑞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记忆，至于为什么是这个时间和地点，谁也说不上来，就好像电视机上的画面一样，关机前是黑屏的，在某一瞬间，随着启动键的接触，才有了丰富多彩的画面。也许是什么特别的场景就像电视的开关一样刺激了他，因为后来据他回忆，他看到了一束光，这可不是什么来自宇宙的神秘力量，而是阳光。他在那一刻透过光看见了一幅温馨的画面，几个人在准备一大桌子的饭菜，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人正坐在电视机前安静的看着连续剧《红楼梦》。这是午饭的场景，他被抱起来放到饭桌上，具体的时间记不清了，应该是冬天，因为家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

他住的地方坐落在县城最南边的镇上，这里有肥沃并且辽阔的土地，以小麦和玉米种植为主。镇的中心是一条连通县城和相邻县城的国道，道路两旁是村庄。这个名叫丰营里镇的地方，据当地人说，古代是一处重要的军事要塞，镇上原来还有几座寺庙，供奉着不同的菩萨与佛祖，还有一些珍贵文物。不过，到了民国时期，由于战乱，佛像被毁坏，寺庙的宝物遗失，再到50、60年代，受破除四旧观念的影响，仅剩破砖烂木的寺庙被拆除的一干二净，建成了镇上的国立公交枢纽站。

张家瑞不知道那天(或许知道但是也不会记住和理解)，是他的生日。在当地，是按照传统的农历(阴历)算年龄的，他是2000年农历十月十六出生，属相是龙。此时，正是2002年农历十月十六，家人正在给他庆祝三岁生日。后来他问起家人为什么自己的年龄总比该年份大一岁时，他们给他的回答是:因为在娘胎里也要算一年。此刻，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谈论着家瑞出生时的那个雪夜，并回忆了这几年的点点滴滴，不禁感概万千。

“来吧，为庆祝小家瑞的三岁生日喝一个!”爸爸张勇刚兴奋的说着。

后来，家瑞在不断的识字读物过程中，理解并加深了他出生后的四、五年一直居住的这个地方的名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