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十四年,新春刚过,长平出了两件大事。
其一,闭府休养十余年的右丞相章枫重返朝堂。因其府中令牌被盗,唯恐歹人利用,特令全城搜寻。
其二,得人检举,太傅洛天远,私自囤银。于城中各处藏兵,更有城外百里,一支队伍,意图偷得时机,奇袭宫中。
这两事一出,众人都已知晓。朝中势力经过十多年的交锋,这次,终是又要改名换派了。也不知,这契机,是何人所为。
再看圣上,得知此事,怒令太子肖宣令密领禁军,出城取贼子首级。又令三皇子肖战,领御林军过洛府。缉拿乱臣,抄家封府,清理杂碎。
同洛天远亲近臣子,一律同处。
“禁军,那可是禁军啊。圣人这是何等地恼怒,才能将禁军调出。”
“也是这洛天远心思深沉,平日蒙得圣恩,却不知感恩戴德。还想谋反,坐上那把椅子,真是异想天开。”
“右丞相出府,洛太傅被捕。这朝堂势力,又该转变了吧。”
“或许吧,不过以右相的为人,他可不屑这些。”
一朝光辉荣耀的洛家世族,又是当朝国舅。嫁女之时何等风光,可如今,却落得个门庭败落、举家离散的下场。
这等落差,不得不让人唏嘘。
寻常人唏嘘,而同为臣子的世族,平日不同洛天远过于亲近的。既是开怀,又是胆怯。
开怀乃因当初免税一事,洛天远为首支持。令众世族心生不愉,肖云轻此举,让人心悦。
胆怯又因,此事牵扯世族。若肖云轻迁怒,那他们也将同样遭罪。如今,当寻个归宿,另谋出路。
洛天远一家被押入大理寺,可见这次肖云轻是动了杀心。
圣人动怒,无人敢阻。
……
嫩绿的枝桠上沾着鲜红的血液,顺着枝干一路滴在湿润的土里。空中是一股血腥气。
洛潋竹手摆着,任人包扎。今早一睁眼,她便觉得心慌,用过饭后更甚。就在方才她修剪枝桠时,一时出神竟将剪子对准了指尖。差些就剪下了一块肉,好在有侍女看着。
“好在奴婢看着了,不然,太子妃你这手指若真的被剪下一块肉。那得多疼,事后还会留疤,多难看啊。”
看着太医上好药包扎,侍女在一旁心有余悸的念道。
“今日总觉得心慌的厉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洛潋竹覆着额角,有些疲惫。
太医是个知情的,众人皆知的事,偏生都瞒着这位太子妃。可见这是圣上的意思,他一小太医,也不能乱了规矩。他包扎完伤口,只道“:太子妃近一月勿要劳累,伤口不能沾水。每日用生肌玉露涂抹伤口周边便可。若觉得心悸,下官可配些安神之药。”
洛潋竹道过谢,让人送太医出去。独自看着那盆染了血的盆栽出神。
今日用饭时,并未见肖宣肖战二人。仅仅是她同肖云轻夫妇,便是那暂住在阑珊殿的王一博,也不见踪影。
“太子妃,歇息会儿吧。太医开了安神的药,一会儿奴婢就给您熬了。”
洛潋竹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到床榻,盖上薄被“:若是殿下回来定要叫醒我。”
“是。”
幽幽小院,没有一个侍女值守。日光透过薄薄窗纸,在桌面铺洒着一层光亮。
而陈梓熊就着这层亮光,发丝锃亮。似乎要让光也进入眼纱,照入眼中。
她平平静静地陈述“:洛天远虽已被抓入大理寺,可到底还是未能定罪。一切都大意不得,你做事须得小心,不要露了什么马脚。”
费若泠跪坐在她身旁,眉目低垂,兴致不高“:是,一切都是莫湛门下弟子所为,与我们没有一丝关联。”
她们手下到也有些人手,想不让人察觉也很是容易。
只是,这次算计洛天远,却没能让人带走途清。让她受牵连一同入狱,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她知晓,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为数不多的熟稔之人,费若泠是忧心抱歉的。可她又不能不做,国仇家恨前,这些私人情感都不值一提。
“你在听吗?”
思绪返回,陈梓熊的声音近在耳旁,费若泠道“:在的。”
“哦?那我方才说了什么?”
“……”
沉默中,陈梓熊的面目浮现出些许不耐,逐渐狂躁“: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眼前一切只是虚妄,从前种种方是残忍的真实。”
“邑周连同武林盟毁我家国,这仇,你给我记得死死的。有生之年,定要将其倾覆,让其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