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六）

“……你听到了吗？埃米尔。”

窗外的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的飞落在窗台上，外面的天晴朗又有点冷，远处的一座绿山从窗里的视角看来有种莫名的生动，就好像以双眼所注视着的并非是一座绿山，而是一副由铅彩笔轻描绘的图景一样。

“……啊……”

几分贝的声音虚弱得连一根针落下都听不见，此时的艾达坐在床上轻抚他的头用温柔有力的声音说。

“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

埃米尔一言不发，艾达抚弄他凌乱的头发微笑的凑近，她还记得起先的埃米尔非常的害怕，但随着艾达日复一日的陪伴与触碰，现在的埃米尔——这位她此刻正注视着的男人，没有了之前的惶恐，只是给人一种无力的感觉而已。

“你看上去好点了，但没有精神呢……”艾达减轻了声音的力度说到，“也许你该好好的睡一觉了。”

“……”

又是一阵沉默，但埃米尔移动着身体躺在了艾达的腿上，艾达一边握住他的手，一边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口哨吹出一阵小曲，柔和的音量让埃米尔好像回想起什么，可他的视线却渐渐的模糊，很快，他闭上了双眼。

……

锁链、笼子、还有里面的人……周围混杂着一股难闻的生锈味，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伴随着雨的声响，有个穿着整洁的老板收伞放到一边走到笼子前，手里还拿着一小片仅大半个拇指的面包，稍仔细看面包边上还沾了点毛。那人刚停下脚步往下一丢，面包以“跳”的方式落在了笼子里，过了几秒笼子里的人似乎才反应过来的歪了下头，若不是前面遮住大半张脸的刘海多到能看出变化，不然那副模样早就被当成是死人了。看到前面刚扔来的面包，他艰难的爬动着将一只手伸向前方。

雨仍在下，但只有雨声的气氛中却因他脚下的锁链哗啦啦的声响而打破，本身就很厌恶笼里之人的老板一听更加烦躁的随口吐了口唾沫在笼子里——但没有吐到面包上。

“算你运气好。”

老板落下这句便拿起伞撑开头也不回的往雨中走去。

只剩下笼里之人在拿到面包后迫不及待吃起来的背影……

……

“……埃米尔？”

当埃米尔睁开双眼的间隙，他的眼角流下了温热的泪水，艾达用食指小心擦去他两边的泪又用手拨开他的刘海，这下她认真的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如同草绿却还加深色的双眼无神的映在艾达的瞳孔里，也莫名刺进她的心里。而埃米尔的双眼看到的是艾达，可大脑里都是他突然回想到的记忆，他颤抖的双手伸到他的头，艾达握住他冰冷的手让他放下。

“好……疼……”

艾达知道他并不是手握着发疼，每当埃米尔像现在这样做出捂着头的行为时，她大致上就明白他一定是又做了恶梦，至于她为什么这么清楚，那当然是她放开了他的手之后他才说疼的。

“又做恶梦了对吧？”艾达轻笑的摸着他的头，“放轻松，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对于现在的艾达来说其实连她自已都没有说服力，毕竟她这时还未对他完全有感觉，直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把埃米尔当成了一个供她参考的实验者，简单来说，她把埃米尔当成了一只“野兽”驯服，在真正意义上她可从没真正想过埃米尔的内心，作为一位心理学家照顾病患是理所应当的……

是理所应当的，对吧？

一个突发奇想的疑问产生在艾达的脑海里，正当艾达快要陷入沉思，埃米尔发出声音的笑让艾达马上回了神，那声音小到或许只有埃米尔自已才能听清，但艾达还是听见了，她的心再一次被刺了一下，只是这次跟刚才相比还多了一种疼痛感——她看到埃米尔在对她笑，那双没有光的无神的眼竟也蕴含了笑意。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也是她第一次看不出他的笑。在艾达所处的世界里，那些人的笑艾达一眼就能看出虚假，就连亲人也不例外，唯有这个病患，这个病患……

艾达终于抑制不住这种疼痛感，此刻的她已经明白了这份感情，没错，通过跟埃米尔多到连天数都数不清的相处，她慢慢爱上了埃米尔，这份感觉不会有错，她本可以认为这也许是移情作用……

但好吧，她认了，她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实验者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让这一刻发生，这是她自找的麻烦，然而当“麻烦”这种贬义词打上了双引号，那么，她就不要再自欺欺人，心甘情愿的接受就行。

“别害怕，还有我，”艾达闭上双眼用手抬起埃米尔的后脑勺慢慢凑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风停止摇曳，露珠正好滴在水面上，一个包含爱之情的吻宛若时间静止一般重叠在一起，埃米尔没有任何反抗，这让艾达很满意，就是第一次

吻得稍微久了点，埃米尔差点就昏了过去。

不过在那之后的艾达逐渐的在这方面娴熟了起来，而埃米尔也在一天又一天的好转，一切都在变好，还有一次埃米尔竟对她说了爱这个字，艾达差点就哭了出来，但很快她又扬起了笑脸，庆幸她没有后悔的选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