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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的时候我遇到了春滴，想到那个电话，我张口想叫住她，但是她板着脸从我旁边走过，表情冷漠到极点，我的声音半途停顿，然后决定放弃

我从不是个热心热血的人，既然她不再把我当朋友，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去了图书馆，虽然是周末，但是临近考试，图书馆里仍是有些人的，那几台公用电脑都已经被占满，我只好坐在一边等了一会儿，顺便将政治经济学的原理再过了一遍

申请表格非常复杂，附件罗列了许多附加材料，我仔细看了一遍，填表格的时候盘算着能够请哪位老师给我写一封推荐信，还有一栏要求我填写参加过哪些相关的社会活动，我撑着下巴伤脑筋，不知在思凡打工的经历，算不算社会活动，我有一肚子的销售心得，到现在看来，与江浙民企转型的关系都不大

我很珍惜这个机会，不希望出一丁点儿差错

我就这样在图书馆里消磨了几乎一个下午，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的时候才惊觉太阳都要落山了

上海的冬天日头落得早，没有阳光的时候阴冷比平时更甚，我连午饭都没有吃，肌肠辘辘，再看一眼电脑屏幕上那些未填选项，最后决定还是明天继续

食堂里倒是很热闹，周末留校的学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边吃边说笑，我到窗口打饭，阿姨认得我，一边往我的饭上多浇了一勺子肉汁，一边说

万能龙套多吃点，小姑娘瘦的都要飘起来了

我捧着碗笑，说谢谢

有那么多能让我感觉温暖的人和事，我为什么要觉得不快活？

龙套A唉，你们都在这啊，知道吗？刚才我从女生一宿过来，看到那有一群女人围在那吵架，可热闹了，不知道多少人在看

龙套B真的啊，一宿女生那么彪悍啊，吵架跑到外面吵

龙套C不是的，是外面来的，三四十岁的都有，一看就不是学生，好像在找人，宿管阿姨拦着不让进，然后就吵起来了，话说的可难听了，说我们学校谁谁谁跟她老公睡了，做小三，勾引男人

龙套D怎么劲爆啊，走走，我们也去看看

我就住在一宿，听他们这么说话，忽然觉得不安，匆匆把饭盆放了也往回走，还没走到寝室大楼，就听到沸腾的声音，不知道多少人围到大门口，外围的往里挤，认识不认识的都在交头接耳，热烈讨论，我还看到同班的两个女生撇着嘴讲话

龙套E我说那个费春妮在外面做你们还不信，没勾搭男人她哪来的钱手机换了两个，衣服一套一套的买

龙套F是在外面做吗？不是说勾搭了一个有妇之夫吗？人家老婆都来了

龙套E不一样的呀，这种跟做鸡有什么区别呀？就算只是一个男人也是卖了，不为了人家的钱她会去做小三儿吗？

龙套F你说这些外地过来的怎么这么乱呀？没皮没脸的

龙套E谁知道，我们班外地来的又不止她一个，还有表面样子正经的不得了的，背地里不知道什么样子，反正家里人都不在这儿，谁管呀？

我听到这里，终于无法忍受，走到他们身侧说话

常欢让一下，我要回寝室

她们一回头看到我，脸上表情精彩，然后同时别过头去，转身就走

人群中心的叫骂声还在继续，我继续往里走，有人嫌我挤，有人踮起脚只想看个究竟，张张脸上都是热烈兴奋，然后学校保安来了，拨开众人对着中心的那群女人说话

万能龙套不要吵了，这里是学校，再闹我们要叫110了

前面那个女人尖叫了一声

女人叫啊，你们这种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在外面勾搭有老婆的男人，跟妓女有什么两样？警察来了正好，带她出来我们派出所里讲清楚

我得了空档，终于穿过人群进了寝室，楼里每一层窗户边都站满了人，每个人都扒着窗口往下看，边看边热烈讨论，我跑上楼，寝室门紧紧关着，敲过也没人应

我用钥匙开门，天已经黑了，里面没开灯，漆黑一片

我想开灯，角落里忽然有声音，很低，抖着

费春妮别开

我收回手指，走到那团阴影前

是春妮，坐在最靠里的那张床上，背紧紧贴着墙角，手脚都缩在一起，我把手慢慢放在她的肩膀上，感觉到她的颤抖，骨架都要抖散的那样

我在这个地方曾经唯一的朋友，现在就在我面前，抖得像一片风中枯叶

我真难过，不知道怎么告诉她，看到她这样，我真难过

她开口，声音也是抖的，带着哭腔

费春妮常欢，你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摇头，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半晌之后，又听到她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费春妮陪陪我，行吗？

我点点头，想了想，就在她身边坐下了，跟她肩膀挨在一起

费春妮一开始我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她在黑暗中说

我想叫她别说了，不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费春妮他对我好，给我买衣服，买手机，他比我的爸妈对我还好，那是我的第一次，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的哭声又重了，最后终于哭了出来，呜咽声断断续续

我默默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门突然响了，有人在外面扣门，叫春妮的名字

万能龙套费春妮，你在吗？喂？在不在？

那声音，是我们班的辅导员

她断断续续的哭声突然停止，像被刀斩乱那样，我身子一动，然后手被抓她住，抓得那么紧，指甲好像要陷进我的皮肤里，黑暗中拼命对我摇头，头发掠过我的脸，带着潮湿的味道

我真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出那么多眼泪来

我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来不及了，门外有钥匙板的声音，然后有人推门，走廊里的灯光一下子透进这个小小的寝室里，橙黄色的，却没有一点暖意，彻骨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