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们又往前走了小会儿，他忽然问我

严浩翔知道John Petric吗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常欢知道，他是美国的经济学家，纽约大学的教授

我之所以反应如此迅速，还得感谢那几本当代经济学的参考书，那是我有史以来看的最用心的参考书，其中一本就重点介绍了这位教授的理论

他点点头

他的肯定让我忘了羞涩，我继续说下去

常欢他在研究发展中国家私营经济转型方面是权威，现在国内很多很多专家都采用他的理论指导民企转型，对不对？

他停住脚步，侧身看我，说了一句

严浩翔了不起，一年级生

覆盖在头发下的耳根忽然烫了，我低下头，难得的脸红起来

他像是没看到我的脸红，继续边走边说道

严浩翔Petric教授是我的老朋友，他最近接受了外经贸部的邀请，预备在中国做一江浙民营企业转型的课题，正在准备阶段，需要一些学生助理，你有兴趣参与吗？

这下轮到我停住脚步，怀疑自己是否幻听

常欢我？

严浩翔你是z大的学生，对吗？

常欢是啊，我一年级

他对我微笑

严浩翔是啊，一年级生，你有兴趣吗？

说完又补了一句

严浩翔对了，我忘记说，学生助理也有津贴，不过不保证会多过你的打工工资

我兴奋的心跳加快，立刻点头

常欢当然了，需要我写什么申请吗？有没有什么要求？

严浩翔我让他的助理联系你吧，能给我你的电话吗？

常欢对不起，我没有手机寝室电话可以吗？

他点头，立定身子，拿出手机来，我在寒风中给他报数字，看他把它们一个一个按下来，又写了我的名字

他收起手机，又问我有没有纸

我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来，他说谢谢，接过去从内袋里抽出一只钢笔来，我第一次看见随身带着钢笔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路灯下看到那支笔干上还刻着三个斜体字母，银色的在黑色笔盖上闪着光

他低着头，在本子上最后刷刷写了一行数字，还有他的名字，简单的三个字，铁画银钩，然后还给我

严浩翔这是我的号码，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打给我

我握着那个本子，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开心，但是耳根继续发热，而且有蔓延的趋势，我看着他又说了说谢谢，下巴还埋在围巾里，很烫

严浩翔不用

他答了一句，语调自然

我们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条路前后曲折狭长，两侧都是老式的西式建筑，夜里亮着晕黄的灯光，间隔的间铺都已经早早闭门，路上安静，许久都不见一个行人或车辆路过，仿佛这整个世界只有我和他，只要一直走下去，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但那只是我的错觉，一眨眼间，交错的路口已经近在眼前，路灯明亮，熟悉的公交站台已经出现，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在等车，搓手立着，面朝路口的方向，一辆空荡荡的公交车正在进站，缓缓地，速度并不快

他将我送到站台，时间恰好，我坐上车之后对他挥手告别，他就立在站台旁，手插在大衣袋里，安静地看着我，灯光下漂亮的一道影，然后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再见

但我知道不是的，他说的是“下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