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许远冰,他依旧是那张钝郁的面容,浅色的眼眸潋滟着些许流光,虽然还没长开,鼻梁却极挺,浓密的眼睫毛在眸子底倒映出一片暗影,他带着她来到林荫道旁的花坛边,面无表情地问:“你真的是叫祝白蔹?”
初允穗回道:“是啊,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他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个变化,“我只是觉得应该多了解下新同桌,想知道,你之前在哪儿上学?”
这话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男生貌似怀疑到她什么,但是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或者她应不应该把详情告知他,暗暗向他求助。
这时她眼角的余光很快暼到花坛后有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再仔细瞧时,见到一个穿着跟她一样校服的女生出现了,那个女生扎着两个麻花辫,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她身旁大大方方过去,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并不存在一样。
但初允穗觉得刚才自己有被人监视着,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她打消了原先自己的想法,不管那个女生知道她什么,她都不能将这个男生牵扯进来。
她平复了下心绪,淡淡的回道:“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什么A市。”
他依旧不打算放弃,誓不罢休道:“那你是否看过新闻,A市有个女生叫初允穗,她的父母惨遭杀害,警方调了全市街头监控,最后发现她消失的时间是案发第三天,接着是A市机场出现的轰动,这两件事,你认为是否有关联?”
初允穗眼里一片坦然,像是嘲笑,“这种推理的问题,我并不感兴趣。不过我觉得那个女生大概是死了,因为你说了,她消失的时间是案发第三天,那就是根本没找到,至于机场的骚乱,抱歉,我没有像你那样丰富的想象力。”
“这不是想象力。”许远冰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我见过那个女生跟那些人在一起。”
她的眼瞳一颤,身体差点往后退去,但是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安慰自己要冷静,继续扯着谎,“所以,你怀疑我是那个女生?”
“我可没这样说。”许远冰沉郁的说。
“那就请自便。”
初允穗懒得再理他,径直往教学楼走去,恰好这时铃声响起,操场上踢球的同学也一并回到教室。
然而在上到楼梯拐口处,她又与刚才的那位女生碰面了,此时她的手里拿着一堆作业本,跟她擦肩而过,她的心一凝,转头望去,那个女生已经进到隔壁的班级里了。
回到教室时,许远冰却当刚才的一事全然没发生过一样,无任何异样,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书,没跟她讲一句话。
她乐得这样安宁,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书独自看起来。
这天在学校的日子过得不算有太多起伏,兴趣活动课只占用中午一小时的时间,然后是休息两个小时,到下午继续上课,是比她之前在A市的学校多了些味道。
放学后,司机按时在校门口等着她,校园里陆续出来的同学相互告别后,便随前来接送自己的父母回家了。
她坐上车,司机缓缓启动车子,她恹恹地望着窗外,突然看到许远冰在校门口处的白桦树下看着她,即使隔着一个车窗,她亦能察觉到他眼里的深意。
“姑娘,怎么了?”司机像是感觉到她的心事,试探性的问道。
她收回视线,淡淡的说:“没什么,就是这里的功课有点难。”
司机滔滔不绝道:“功课难也没什么,平常要多向老师求教……”
她没有插话,因为今天真的是心力交瘁的一天,既要应付这个自以为是的同桌,还要提防着隔壁班的那个女生,想到以后要在这读到高中,她就感到一阵头痛。
“到了。”
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时,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万景别苑了,她下车后,推开铁栅门进去,别苑里静悄悄的一片,杨阿姨今天不在家,可能要饿肚子了。
她去到二楼,回到房间里,推门的那一刻,刹那间呆住,祝勤峥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进退两难,抓着双肩包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进来。”
祝勤峥淬了冰似的语调差点冻住她的心脏,初允穗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放下书包后,一直僵在书桌边,不知该有什么动作。
“今天和你讲话的那个男生是谁?”
他的问话透着审问的味道,初允穗百转千回间寻找理由,说:“我的同桌。”
“他问了你什么?”昏暗的光线下,祝勤峥幽暗的眸子显得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猎豹,随时将猎物撕碎。
初允穗当然知道那个男生根本对付不了祝勤峥,如果她今天不解释清楚,就怕那个男生活不了一天。
她深吸一口气,回答:“只是对我以前的学校有些好奇,他不过是想告诉我这个学校有哪些规则,我才知道,跟我之前的学校不一样,他这么问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之前是在乡镇上学,父母的工作稳定后才转学到这的。”
“是吗?”祝勤峥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明显是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同时警告,“你最好能记住,在外面不要乱讲话。”
初允穗如释重负卸下压在心中的巨石,她明白,自己的身边被安插眼线了,而且今后的日子会更加的如履薄冰。
“杨阿姨今天休假,我带你去外面吃饭吧。”
祝勤峥难得散漫一回,之前无论工作多晚,他总是回别苑吃饭,自从上次她因为呕吐时,饭菜明显清淡许多,她咽不下硬饭,他就吩咐杨阿姨做软了点;她爱喝汤,他就让杨阿姨煲些骨头汤,尽量让她身体补充得到均衡的营养。
祝勤峥带着她到郊区的一家西餐厅,这里面向大海,白色的桌椅有序地放在外面,餐厅里是一派金碧辉煌,散着薰衣草的香味,轻柔的音乐缓缓流淌,令人深感舒适,一天的忧心事一扫而空。
“两位,这边请。”
西餐厅里身穿绿色马甲的服务员作了个请的手势,祝勤峥接过菜谱,点了几道菜,看了她一眼后,问道:“吃甜点吗?这家餐厅里的甜点还不错。”
初允穗点点头,目光落在玻璃窗外的绿草坪上,那里有个莲形喷泉,落日余晖里,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海,海极其蓝,山石耸立,海浪冲击着礁石,今天来这拍婚纱照的人不少,她看到远方穿着婚纱的美丽新娘一遍遍地对着摄影师的镜头露出甜美的微笑。
祝勤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
“两位,上菜了。”
这时服务员端着餐具上来,里面盛着精致美味的菜,极其有礼貌地说:“请慢用。”
她漫不经心地吃着炸面,上面的酱料正好,确实不错。
然而却是这时,她的心一惊,竟然会在看到前方站着上回送她贝壳吊坠的那个少年,他穿着服务生绿色马甲,正低着头在隔壁桌收拾餐具,侧脸的线条流畅,模样清秀坚毅,不声不响做自己的事。
那个少年抬头的一刻正好与她的目光相对,她连忙低下头,害怕被他注意到。
而祝勤峥似是察觉到她的异常,便往后看去……